他对老太太有种现代人照顾自家老人的思维,不想去联络不熟的亲戚。
对皇帝他既缺少古人该有的敬畏感,却又有种莫名的敬畏感,认为皇帝必然是和他距离很远的,出事根本不会朝皇帝的方向想。太医都是特别得宠的人家,才能求来太医,他认为陇侯府就不在这个范围内,不认为皇帝会乐意帮忙。
太医进去把脉,出来也只是摇头,只道“能让老夫人走得舒服些。”
御殇忍不住自责,若他能早些想到,是否老太太还能被救回来?
因是心态失衡,他站在那,有些失魂落魄。
神金:嘿嘿嘿!废物。
御殇:确实是我的错,我认。这错我记一辈子,这就是我的污点。如何呢?有错就认,挨打立正。
神金:……
御殇:蠢货,犯错不可怕。只会怪别人,你三岁吗?废物。
刚吸收了御殇负面思维壮大了些许的神金,发出一声细细的闷哼,又缩了。
颛孙恬义刚从芳大姑那儿知道了老太太之前清醒时留下的花,御殇的选择让他颇有几分意外。
芳大姑明摆着是看老太太不成了,想给他卖个好,可能也会念着旧情,说两句御殇的好话,但不会额外给他编瞎话。
这个侄子,总算是做了一件他能正眼看的事情。如今见他的哀意也是真的,颛孙恬义走过去,额外多说了两句安慰的话。
他看不上大房,可陇侯府毕竟也姓颛孙,能支棱起来,终归是好的。
老太太最后走得很安稳,是跟颛孙家的其他人道别后,在睡梦中去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她临走前倒是还提了一嘴大房的两口子,却是“不许他们来上坟!”
在祖籍的颛孙恬仁与宋夫人闻知老太太去了,刚要乐——能进京奔丧了,皇帝虽有禁令,但亲妈死了,总不能不让他们尽孝。再一听老太太的嘱托,险些破口大骂出来,让宗族的老人越发看不上眼了。这两人的生活,也越发艰难。
侯府的白灯笼刚挂出去,元烈帝夺情的圣旨就下来了。
过去夺情的圣旨都很柔和,是温柔抚慰。元烈帝给颛孙恬义的就很“刚烈”了,跟他说“你不要为了你的小家哀伤了,国家危难,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放你三天假,赶紧回来干活!”
送向敖昱和小月亮的讣告,直接就是跟他们夺情的圣旨一块儿发出去的。内容也近乎一模一样,都是骂他们不该为了一时的私情,耽误了国家大事。“家里死人了也给我起来工作!”
言官都上折认为元烈帝太不讲情理,过于蛮横霸道了。
油滑的官员却都感叹:“陛下果然宠信颛孙家啊……”
皇帝能和市井的扒皮掌柜一样吗?全家回乡的薛家,孙辈和重孙辈的孝期早就过了,一个起复的都没有。太子刚薨了的时候,元烈帝倒是想起来薛家了,却是赞叹薛家会养儿子,从上到下都是孝顺人,为他们全家守孝予以奖励。
——奖了草席和麻衣。
明摆着让他们继续守孝。
当时发出去的圣旨可是极尽温柔的,全都是感叹和赞美,谁乐意收这种圣旨?
元烈帝这是死了太子,把怨恨都发泄到薛家身上了。
其他回家守孝的官员情况比薛家好,但再想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也是千难万难。
元烈帝这夺情的折子,不只是夺情,还把“不孝”的罪名帮颛孙家的担了。
现在朝堂和民间,才都说元烈帝不近人情。
“不对啊,这是要出大事?”
元烈帝可不是这么善解人意的皇帝,会这样,显然确实是十分需要这一家子人了。
“能有什么大事?”
“新西南战事都完了,陀安州水渠建得也挺好……胡麻关?”
“越熙是把快刀,把他挪过去就是要见血的。可是,没听说草原不太平啊。”
他们也不是现在有这想法的,信王带着三个王爷都去陀安州的,颛孙大郎也挪到了陀安州,英王瑞王加白渠照坐镇整片西南,战船下饺子一样朝海里扔,越熙一路北上跑胡麻关去了。京城这些年,则一直对各部零敲碎打,不动声色间,满朝大臣已换了血。
“叮嘱好下面的人,都老实些。”
这般阵势要面对的外战,绝不可轻忽,谁敢在此时找事,就是找死了。
八百里加急,先把讣告递到了敖昱手里,敖昱眼皮一眨,立刻一边脱外头的红衣裳,一边嚎啕。下属立刻给找了破麻袋先挖了洞套上,又有白布带子扎在了乌纱上。
等他哭了小半刻,信使直接递上夺情的圣旨,敖昱一边磕头,一边自贬,说自己不忠不孝,又说忠孝不得两全之类的。
在外头闹腾了小半个时辰,仆人下属都感动得哭了,总算是能回房了。他扎着孝带子继续带人挖水渠,却感动了不少百姓。这位年轻的大人家中有丧却不得尽孝,只能在这儿一边流泪一边跟他们挖水渠。许多百姓自发扎了白布带,算是给老太太戴孝。
后来这段水渠,就被命名成了百善渠——百善孝为先,此渠是为国为百姓尽孝了。
另外一边小月亮的情况差不多,不过他的眼泪比敖昱多了几分真心,老太太给他烙的糖饼是真情的。
罗马使团来了,不知是否是心态问题,元烈帝总觉得这群使臣看向他时,眼睛里充满了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