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昔隐回风(19)CP+番外
滑青回过神,明知故问道:“大人找到了甚么?”
李淼嘴唇哆嗦,愣了片刻,眼睛里爆发出汹涌的狂喜,差点捧不住那东西——
那是一块晶莹的白玉,如此火烧都没有碎裂,仍然保持着完整的模样,被李淼双手颤抖地用衣袖草草擦拭过之后,释放出莹润的光华。
“陛下!”李淼欣喜若狂地大吼,“天佑大肜!天佑大肜!”
话毕,李淼像个疯子似的,双手将白玉高高举过头顶,迎着暴雨,从人群里冲了出去。
“大人,这——”一侧的府兵没看懂巫官的举止,谨慎地请教滑青。
滑青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举着伞,风轻云淡道:“巫官与神灵通,你我懂什么,休息去吧。”
府兵犹豫道:“可这里……”
“又不急,放晴了再收不迟,不必非得淋这一趟雨。”滑青说,瞥一眼那焦黑的尸身,叹气道,“寻副棺椁来,收殓了罢。”
众人应“是”,纷纷收手准备回去了。
此刻,在臧初与公鉏白的院子里。
昏迷的阿七躺在臧初匆忙收拾的客房床上,短时间发起了高热,面色酡红,眉目紧锁。
公鉏白被他额头的温度吓了一大跳,焦躁地在厅堂里走来走去。
整座沙鹿都陷入烟雨朦胧,冷风呼啸,暴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屋檐和地上,动静大得几乎盖过了其他任何声响。
臧初知道外头现如今一定乱糟糟的,但阿七实在不能不管,最终还是说:“我去请大夫。你去告诉大君子一声。”
“不必了。”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接着响起三声叩门声,在雨声中如同某种定心丸。
臧初忙起身去开门,迫不及待道:“大君子。”
靳樨点点头,却没看他,一直望着屋内。
臧初接过靳樨手中的伞,想起还未告知靳樨,忙道:“不知哪里出了差错,阿七追着沈公子来了。”
靳樨解下湿气严重的斗篷,搭在椅背上,方才走到床边。
臧初与公鉏白这才发现他怀里的毛团。
公鉏白定睛一看,大惊:“琥珀怎么在这儿。”
靳樨没答话,他看了眼床上的阿七,又看向臧初。
臧初又解释道:“发热了。”
“去请郎中。”靳樨说,并未在意阿七的突然出现,顺手把琥珀交到公鉏白的手里。
公鉏白手忙脚乱、笨拙异常地给琥珀顺毛,抬头时臧初已然出门去了。
他眼神一转,疑惑地发现靳樨伸出的手悬在离阿七额头一个拳头之外的距离,半晌都没有落下来。
“滑叔看见了?”靳樨突然开口问,手终于落下去,轻轻地碰了碰阿七滚烫的额头,把两撇散发拨开。
“看见了。”公鉏白答,“阿七来得太突然,我们没来得及拦。”
“他什么反应?”
公鉏白意识到靳樨说的是滑青,答道:“滑叔只说知道了。”
靳樨从盆里取出一块湿巾,拧干,整齐叠好,放在阿七额上,继而静静垂眸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原本呆在公鉏白手肘里的琥珀忽然跳出来,落在床上,围着阿七走来走去,呜呜咽咽地拱他的颈窝。
阿七没有转醒的迹象,琥珀最后挨着他的脸颊躺下了。
靳樨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出来的时候撞见的。”公鉏白不舍地把目光从琥珀身上撕开,紧张道,“或许没听着什么。”
靳樨淡淡地“嗯”了一声。
“可能也不知道太多。”公鉏白想了想,补充道,“晕过去之前,阿七一直在来回说一句话。”
“什么?”
“神明在上,赐吾景福。”公鉏白学着阿七的语气,搓搓手,“这是什么祷词吗?”
公鉏白没发觉他说这句话的同时,靳樨的脸色一变,嘴角猛地绷紧。
见靳樨一直没说话,公鉏白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多此一举。
少顷,靳樨终于开口道:“没关系,别让李淼知道,猫房里也守好。”
“哦,好。”公鉏白答。
不一会儿,臧初带着郎中来了,由头是手下急病。
靳樨起身,把帷幕拉上,自己站到了屏风后,郎中没多想,探完脉息,道:“脉息上看不出有什么事,怕是大人底子弱些,一时受惊过度,吃了药发完汗就好了。”
公鉏白又问:“什么时候能退热?”
“脉息上实在没有问题。”郎中答。
臧初见靳樨在屏风后挥了挥手,于是道:“你走吧,多谢了。”
郎中走后,靳樨从屏风后转出来,取来药方看了几眼,方才离开。
臧初捣捣公鉏白:“大君子说了什么?”
公鉏白复述一遍方才的对话,问臧初:“师兄,这什么意思?”
“唔。”臧初摸着下巴想了想,“阿七就先留在这里养养吧,我待会儿让人守好猫房那边,李淼不是经常去找那个老头吗?”
阿七沉在梦魇里。
沈焦还坐在院子的树荫里,脚边一群打盹的猫,他低着头,清瘦的身躯似乎都撑不起薄薄的夏衣,他一直在低头雕刻,恍然如生的木俑一个一个出现在他手边。
这一回,所有的木俑都有了清晰的五官。
或巧笑倩兮、或勃然大怒、或不苟言笑、或吊儿郎当。
沈焦望着那些木俑笑,笑着笑着,他的四肢也开始僵硬,渐渐也变成一尊木头人俑。
院子的底色变得赤红,微风逐渐炽热,猫早已纷纷逃走,此地火焰冲天,化作熔炉,那些人俑就在火苗中燃烧、变为焦炭。
人俑张口,却听不见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