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司君:“阿蛮真聪明。”
阿蛮微顿,下意识看向少司君。
他在笑。
眉眼微弯,看起来漂亮极了。
阿蛮平直地划过去,避开少司君的注目:“大王谬赞。”
少司君不疾不徐地说:“他们的人不少,却也不多。想要搜山,就必定会分散人手。就算真的遇上,干掉就是。”
阿蛮挑眉:“以我们两个?”
少司君的眼底是没有温度的冷酷:“足矣。”
阿蛮无奈摇了摇头,不知少司君是哪来的底气。他本就负伤在身,以一敌十这样的事来,也不是每次都能成的。
不过等他收拾好一切,预备出发的时候,少司君也没有阻拦他的意思,默默地跟在他的身旁。
比起昨夜少司君昏睡时的静谧,此时此刻清醒着的平静反而让阿蛮有些不自在。
他在前方带路,始终如芒在背。
来自身后那专注偏执的眼神叫人发毛。
有点恶意,有点煞气,那是一种让阿蛮警惕,却又不至于浑身绷紧的危险。
他用捡来的木棍探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心中的疑窦却是越来越多。
少司君是个只要兴起便会强夺妇人的狂徒,是个身有顽疾的疯子,是个见血会兴奋的嗜血刽子手……不论是哪种行为,都该让人提心吊胆,决不可放松戒备。
越和少司君接触,阿蛮越有一种奇怪的错觉,有些瞬间他感觉自己接触到的并非一个人,而是一头赤裸的兽。
这种感觉微妙奇特,往往稍纵即逝。只在不经意间会提醒着阿蛮,切莫因为少司君平日的言行所松懈。
可他当真没有半点松懈之心吗?
这个问题浮现出来的那一瞬间,阿蛮倏地一惊。
他不由得回想起入王府以来的种种。
少司君肆意妄为,任性恣意,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哪怕是为了任务,他会这般忍让退却吗?
哈。
答案浮现的那一刻,阿蛮抿紧了唇。
是因为会不自觉幻视到往日司君的模样——即便他已经自我强调过无数遍他们根本不一样——还是因为少司君偶尔会流露出鲜活生动的一面?
他大半夜掳人去赏月吃宵夜时,他理直气壮地噎太子时,那些自然生动的情绪在嬉笑怒骂里流淌,多么正常呀,往往总会模糊阿蛮对危险的感知。
……可少司君当真正常吗?
就在这个瞬间,走神的阿蛮胳膊被一股重力拉住,被猛地拽了下去,跌坐在一具温热的身体上。
他们走的这条甬道狭窄,颇有山体一线天的感觉。本来就挤得慌,现在两人滚在一处,更是肉贴肉。
“嘘。”少司君捂住阿蛮的嘴,在他耳边用气声说话,“听。”
阿蛮收敛心神,于沙沙风声里,他听到了些许细碎的声响。
是脚步声。是布料擦过草木的声音。是交谈声。
“……还要再找吗?这么大一座山,跑了人怎么可能找到?”
“血迹是通往那条小道,人肯定是往山下逃。”
“他们必定在溪边休整过!”
“别吵了!要是不能在山道挖通前杀了那个王爷,我们都别想活。”
最后说话的那个人许是威严深重,怒骂了几句后,其他人都闭嘴了。
声音的来源,就在他们顶上。
如果这些人多疑些,再往边上凌乱的泥道多走几步,就有可能发现这条裂缝。
可比起这个,他们说话的方式才叫阿蛮蹙眉。
果然他昨夜没听错,这些人说的是契语。
契语是一种黑话。
往往只有在和异族接壤的地方才会有人用。
用契语,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
听不出口音,分不出是哪个异族,也难以找起。
等那窸窸窣窣的动静消失后,阿蛮也判断出他们的人数。
约莫十来二十人。
阿蛮的心往下沉,这不过只是分散搜索的部分人手,那现在整座山对少司君而言岂非天罗地网?
他屈指敲了敲少司君捂着他的手掌,示意撒手。
少司君倒是松开了,却又摸上了阿蛮的耳朵,微凉的手指揉搓着那可怜的耳垂,低低念了一句:“破了。”
阿蛮微愣,后知后觉想起来,昨天的确是被划破了点皮。不过其他擦伤的地方更多,他根本没留神这么点小伤口。
阿蛮挣扎着站起身来,回头看着仍坐在地上的少司君:“您当真将剩下所有的侍卫都遣派给了太子殿下?”就没给自己留下哪怕一点点防护?
那些因为迷药倒在地上的侍卫就暂且不论了,阿蛮甚至怀疑他们是与少司君一般无二的饵。
当然,少司君必定是其中最引人,也最令人瞩目的。
许多事情早在少司君的算计中,只是阿蛮不清楚他为何需要用这样铁血的手段,将自己也当做计划的一部分。
阿蛮隐隐感觉到某种冰凉的寒意,正在缓慢地渗透进骨髓。
也不知是否有这秋日的影响。
少司君仰起头,却没有回答阿蛮的问题,反而若有所思:“你很担心我的安全?”
一瞬间,阿蛮哑口无言。
“……我只是怕莫名其妙死在庆丰山。”阿蛮有些僵硬地移开视线,飞快地转移话题,“这些人已经追到这里来了,这地方他们查探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要不然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休整吧。”
他紧张的时候,语速就有些快。
少司君面无表情地盯着阿蛮,当所有情绪收敛的瞬间,他的视线如刀锋般犀利,活似要剖开阿蛮的皮囊。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