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低沉的否定就这么抛了出来,少司君眼眸里沉淀着某种暴戾的煞气:“当杀。”
随意又轻慢,仿若那不过浮毛之轻。
…
滴答——
淅淅沥沥的雨,与滴滴答答的血。
老天翻脸无情,午后本是艳阳高照,却又突兀地下起了雨。
寒风,冷雨,与不安暴躁的情绪,让追杀小队没有觉察到致命的危险。
自然,也合该死去。
在这接连不断的雨幕里,腐烂的土腥味自地底翻涌,与满地残缺不堪的尸体缠绕一起,变作另外一种腐朽的气息。
阿蛮有点想吐。
雨水顺着鬓发滑落下来,他慢慢抬起手撸了把头发,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彻夜不睡到底有些影响他的精力,方才过于激烈的动作也让他的腰腹有些发疼。
那该死的、要命的束缚衣,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威胁了阿蛮的身体。
阿蛮握刀的手痉挛到发颤,那是用力过度后的疲乏。他甩了甩刀,将刀尖上的血气也淋于雨幕中。
“大王……”
阿蛮哑声,叫着那个嗜杀的暴徒,只是将将出声,又猛地停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发了什么疯,才会赞成少司君。
或许,少司君也并不在乎他的意见。
很显然昨夜的厮杀并没有满足少司君的杀性,那头暴戾的兽只是暂且蛰伏下来,在嗅闻到猎物的瞬间便毫不犹豫地脱笼而出,追逐撕咬着猎物。
阿蛮有种奇异的恍惚感,似乎他之前所接触到的那部分少司君,都只是虚伪的人皮。
只是一头兽漫步世间时披上的皮囊。
啊……毕竟,此时此刻少司君抬眼望向他的眼神,先前所见的暴虐煞气已经彻底凝固成阴鸷残暴的黑暗。
怎么能忽略掉呢?
阿蛮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着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少司君。
先前种种,都是假象。
身为死士,他不该对危险的存在有着本能的察觉吗?
阿蛮那该死的敏感的神经偏偏在少司君的面前总是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大概是自作孽不可活罢。
这是他犯下的错误。
刚才阿蛮短暂急促的呼唤,到底吸引了少司君的注意。
他朝着阿蛮走来。
很少有人会给阿蛮这样强迫的威压,仿佛每一步都会踏碎地面。
那种沉重的压力,迫使着阿蛮攥紧了手里的兵刃。
他没有动,也没有后退。
直到少司君在他面前停下。
那兽微微前倾着身体,冰凉的鼻尖蹭过阿蛮的脸颊,继而缓缓落入脖颈处。
那一瞬间,阿蛮几乎连呼吸都停住。
他猛地意识到,少司君在嗅闻他的气息。
冰凉的雨水,带走了大多的气味。
而最浓郁的地方,自然是血脉喷张之处。
这显然是少司君不能忍受的。
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全然不像对待其他造物那样暴虐,他轻轻蹭过的皮肤一阵阵轻颤,在那甜美的气息里,也夹杂着恐惧的味道。
“你的呼吸,不对。”
那头怪物亲密地拢上阿蛮的腰,正正掐住隐隐发痛的骨头上。
又一个错误。
他不该让少司君近身。
少司君跪倒在他的身前,那姿势让阿蛮吓得几乎要后退。
可几乎,便意味着不能。
那双手正牢牢禁锢着他的腰,他的动作。
“有东西在束缚着阿蛮,”像是毒蛇一般危险的嘶嘶鸣声响起,怪物仰头看他,用那张美丽至极的苍白面孔淫靡地蹭过某个隐秘之处,“……到底,是什么呢?”
阿蛮浑身汗毛耸立,毛骨悚然顺着他的脊椎窜上来。
于他而言,真正的恐惧降临了。
第22章
少司君做事很随心所欲,很多时候根本不需要理由,只要他想,那便做了。
不为目的,没有缘由。
正如他之前有过对阿蛮的怀疑,可为何要选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何偏偏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
哈,为何需要理由呢?
锵——
极其刺耳的一声。
两柄曾经并肩作战的兵刃碰撞在一处,任何一方持刀的人都不肯退缩。
雨水打湿阿蛮的睫毛,不断冲刷带走残留的血气,连呼吸都只剩下冰凉的寒气。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与他不过半臂距离的少司君,漆黑的眼眸里半点情绪都没有。
一瞬间,所有曾经流淌的柔软情绪都封闭不见,此时此刻的阿蛮又仿若回到最初,变成那颗一言不发的石头。
可少司君如何愿意,如何能忍受?
同样漆黑的眼眸紧盯着阿蛮,暴戾的火焰在瞳孔里炽烈燃烧,它会毫无怜悯之心地毁灭所有。
叮叮当当的声响在雨幕中响起,这又是一场厮杀。这阵仗比起之前虽然不算大,可两个人也根本没有留守,像是拼尽全力在厮杀。
只是不同于先前的残暴,这新生的战役更像是两头兽正在确认领地,或者,某种另类的求偶方式?
阿蛮横刀挡住少司君的刀锋,那巨大的力气逼得他闷哼了声。
他的呼吸异常急促,就连喉咙都火辣辣地刺痛,他勉强咽下一口腥甜,手腕一转抽开刀锋就地一滚。
他肋骨生疼,让翻身的动作变得僵硬,险之又险避开了少司君的攻击。
可比起这点刺痛,阿蛮的手已经要握不住刀。
背着少司君走了一宿的山路,迄今不曾休息,再加上一场精疲力尽的搏杀……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哪怕阿蛮如何用力紧攥着刀柄,那种麻胀已经蔓延到他的小臂。他知道只要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会抓不住这沉重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