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有声(69)
“王爷,书房要往这边走。”杨仲辅站在岔路口小声提醒。
可高时明似是没听到,深深看向凑到一块咬耳朵,在说悄悄话的两位女娘。他的嘴角没了弧度,似镀上一层寒霜。
他身侧的北凉使臣轻啧一声,竟透出微不可查地烦躁和不耐烦,他也同样在探寻杨书玉的神情。
第39章 迷眼 “江陵杨氏,自然要走自己的路。……
花宴鼓乐齐鸣, 公子贵女们在户外散开活动,雀喧鸠聚,好不热闹。
苏君芷凑到杨书玉耳边, 将谢家衰败始末挑拣着说与她听,都没注意到不远处驻足看她们的三人。
这个距离自不能听清她们后来的对话,可先前杨书玉撒娇卖乖,追问谢建章的身世却实实在在落入三人耳中。
杨书玉竟直接无视杨府对她的算计, 转而去追问一些无关紧要的过去。
究竟是她心大到看不出杨府在打什么算盘, 还是她更为在意谢建章这个人?
在场众人, 只有月芽不在意这些弯弯绕绕,她是无事挂心的纯真小丫鬟, 此时正对着自己折坏的荷花犯愁。
她将那支折坏的荷花举起来皱眉端详,余光意外瞧见不远处伫立不动的三人, 见他们神色各异,皆盯着杨书玉细细打量。
“小姐……”月芽磕磕绊绊开口提醒,她一紧张直接将手中那脆嫩的荷杆折断,发出一声脆响。
杨书玉狐疑地回头, 视线最先与高时明撞在一起,她呆愣的神情在视线与北凉使臣相接时, 转为粲然一笑, 美得灵动可人。
她落落大方地起身, 朝着三人的方向屈膝福了一礼。苏君芷慢她一步, 却也没有出糗失礼。
高时明嘴角噙着笑, 笑意却不达眼底。
若要认真清算杨书玉对他的态度变化,可在杨伯安重伤一事分划开来。
在此事之前,杨书玉戒备他,明面上亲疏有别, 却还愿意搭理他。而此事发生后,杨书玉便是再也不将他放眼里,哪怕她已然知晓他摄政王的身份。
思来想去,他竟不知杨书玉对他的恨意从何而来。总不至于是因为那荒诞不经的梦?
“尚书大人,不为在下引荐一下?”
北凉使臣优雅散漫地回以北凉礼节,他迎着杨书玉的目光,语带玩味道:“登月渚时,在下与这位女娘有缘,幸得同船共渡,我还不知女娘的芳名。”
杨仲辅迟疑地将目光投到杨书玉身上,沉吟后刚准备开口,便见高时明抬步拐往通向书房的小道。
“苏君芷,是太傅家的幺女。”他温声回道,抬手做了请的动作,竟打算混淆视听。
北凉使臣勾起嘴角,转身时波澜不惊地看了杨仲辅一眼,不疑有他地跟上高时明的步伐。
杨仲辅意味深长地复看向杨书玉和苏君芷,正好瞧见苏君芷不服气地跺脚嘟囔道:“本小姐何时与北凉蛮子同渡?凭他也配?尚书大人莫要冤枉我!”
他没有理会苏君芷的不满,全当没听到她的不满。就在他转身离去时,杨书玉的嘴角立刻落了下去,目光也跟着冷了下来。
直至三人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不见,她也不曾收回探寻的目光。
“书玉,回去了。”
杨书玉闻声回头,见谢建章站在水榭廊下唤她,其后跟着润晚和一位面生的贵公子,看起来要年幼许多。
她朝苏君芷无奈道:“今日匆忙,得空书玉请君芷到扶仙楼相聚。”
苏君芷不解地问:“你这就回去了?还没开始争彩头呢?”
杨书玉含笑摇头,毫不在意这场花宴的样子。她福身告辞,将桌上采摘的荷花拥在怀中,在苏君芷十分不解的目光中转身离去。
她停步在栏杆外,与谢建章三人隔栏相望,最后目光落在那位面生的贵公子身上,带着警惕来回打量他。
“杨文先。”谢建章抬手引荐道,“是杨府的庶子,亦是家父最小的门生。”
杨文先顺势朝杨书玉拱手行礼,温润如玉,与谢建章和润晚的气韵有六成相似。
许是年纪尚小的缘故,他的稚嫩给人以强装大人的感觉:“文先有礼,见过杨少东家。家姐不在,那便由小生送建章兄和少东家一程。”
“有劳。”杨书玉迟疑回礼,视线却忍不住往润晚身上瞟,“所以润晚也是谢家门生?”
“女娘聪慧,我们曾有幸受教于谢府公学。”润晚拢袖,淡淡地回答她。
谢建章抬手示意先离开此地,于是他们三人沿着屋檐缓步朝外走,杨书玉和月芽则在台阶下跟着他们离开。
他刻意放慢脚步,与杨书玉并肩同行,却因廊檐被地基抬高,两条路的落差让他不得不低头看她。
“杨府百年荣耀,延续到这代子嗣稀薄,今日你所见的便是杨府全部人丁。”
“刻板严苛的太夫人,功成名就的尚书大人,世家女典范杨清浅。”
谢建章顿了顿,打趣道:“再来,便是要担负杨府未来兴旺的杨文先。”
“建章兄莫要揶揄我。”杨文先一着急,孩子气便再也藏不住了,气鼓鼓地看向他。
杨书玉瞪圆杏眼,左左右右确认没有旁人能听见谈话的内容,她才惊讶地反问:“还没出洪筠馆,你怎么敢说这些?”
她戒备地仰头斜睨润晚:“况且还有润晚在。”
润晚是高时明的谋士,于公于私,都不应该在他面前说太多。
谢建章却毫不在意,他低笑道:“润晚心中有数,至于文先,你更不用担心。”
“闻道犹迷,敢为文先,这是父亲为他取名的寓意。”
他收敛起散漫神情,正经道:“在杨府认回文先之前,他自幼长在谢家,受教于父亲,和我情同手足。杨府的人,你只可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