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虽然面冷严肃,但他终究不是石头做的心,被妹妹这么一晃,气顿时消了。
他面上不见有多和缓,不赞同地看着乔良,“你太娇惯她。”
乔良挠了挠头,嘿嘿笑着。
乔叙也知这事关键在姝月身上,乔家四个兄弟中,只有乔良和姝月走得最近,因为他耳根子最软,姝月扁嘴巴红眼圈带着哭音求他,一求一个准。
乔叙不再追究,“回府。”
乔良屁颠屁颠,“哎!”
兄弟二人朝着马车走去。
乔姝月咬了下唇,犹豫着要转身,想再看一眼街对面的情况。
她才一动,身侧一道正处于变声阶段的沙哑男声幽幽响起:
“不走吗?”
“……”
“不理人?”
那人慢慢走近,沉吟片刻,“嫌我碍事?”
乔姝月:“……!!”
她即刻转回身,头摇得似拨浪鼓,发绳上的玉石碰撞在一起,清脆作响。
“四哥,怎么会呢?”
乔姝月仰头直视面前人的眼睛,神色无辜。
方才大哥在时,他的存在感几近于无,一个人待在阴影处,不声不响的,像个游魂。
现在人都走远,他似是才从酣睡中醒来,慢悠悠地睁开眼,终于自墙下投落的影子中走出来。
被唤作“四哥”的少年只比乔姝月大三岁,明明也是少不经事的年纪,气质却诡异地叫人与“神秘莫测”四个字联想在一起。
乔誉的视线越过妹妹的肩头,轻飘飘落在远处。
悦泉楼在乔家人眼里可不算好地方。
乔良在悦泉楼彻夜未归,惹得乔父勃然大怒,罚乔良跪了一夜祠堂,若非她去求情,二哥的惩罚只怕到现在都没完。
陛下是被卖到西京城的,还被卖进了悦泉楼里,他不仅来路不明,还在父亲最讨厌的悦泉楼里做奴隶……
若是叫四哥发现谢昭凌在悦泉楼,还是被人当做奴隶的,那之后她再想将人带回去,便难如登天了!
四哥不会包庇她,他若是向父亲告发,她受罚事小,只怕谢昭凌再也不能到她身边。
乔姝月心中一慌,往回拽他胳膊,“四哥,咱们也快走吧。”
别看,别看了啊。
乔誉不为所动,漆黑的瞳中映着远处发生的一切——
衣衫沾满血污的少年不知何时一跃而起,他手里握着一柄长剑,指着在场唯一一个有剑、却握着剑鞘的家丁。
显然,这武器是他从旁人手中夺走的。
有人手中的木棍用力挥向他,因那人从他的背后偷袭,他生生挨了一下,可他并未被击倒,只是稍稍晃了下身形,而后敏捷地转身,手起刀落,利落地砍向袭击他的那只手。
有血飞溅,喷到少年脸上,他没有丝毫惧意,如狼一般的目光里尽是杀意。
他另一手钳制着人质,是那个领头欺负他的人。
少年骨瘦嶙峋,双腕之间的铁链缠绕了几圈套在领头人的脖颈,他的五指深陷那人颈部的经络,手背被那人挣扎着抠破血肉也无动于衷,面色不改分毫。
他到底没有将人杀死,或许是没有力气了,或许是没办法逃走,所以终究不敢将事做绝。
乔誉不知道。
他只知道,身处绝境的少年,一旦寻到机会,便能孤注一掷,不死不休。
楼内忽然涌出更多的家丁,泛着冷光的利刃齐刷刷指向少年,却无人敢靠近。
少年面色如常,抖了抖铁链,将奄奄一息的领头人甩到地上。
他歪着头,瞥了眼自己被束缚的双脚,又举起手上的镣铐晃了晃,众目睽睽之下,勾起唇,轻蔑地笑了笑。
他嘴角青了一大块,扯动间还有鲜血流出,低声说了句什么。
乔誉看不清,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倏忽间,少年偏过头,凌厉的目光准确地对上乔誉的眼睛。
乔誉这下看清了,少年嘲讽、满是戒备与敌意的眼神,恨不得将人全都撕碎的,如同狼一般的眼睛。
眼见那少年视线微垂,要看向乔誉身边的女孩。乔誉动了动身子,将小妹彻底挡住。
少年轻嗤了声,冷冷看一眼乔誉,转回头。
乔誉也收回视线,面色如常地将手搭在乔姝月的肩上,推着她往回走。
“回府。”
乔姝月还是放心不下,不再看一眼那边的情况,她怕是今晚都要睡不着。
她扭了扭肩,想要转身,却动弹不得。
乔誉垂眸,“作甚。”
乔姝月低着声音,带着一丝恳求:“那边好大的动静,月儿想看看。”
乔誉抬起眼皮,最后望了一眼那个卑微却孤傲的背影。
不容置疑地按住乔姝月的身体,只许她向前。
“别看,脏。”
第04章
【4】
大哥还有事,交代了两句后先行骑马离开。
乔姝月冲着大哥挥手拜别,下一刻便被乔誉拎着后衣领,带进他的马车里。
马车慢慢悠悠往乔府行,乔誉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乔姝月屏住呼吸,努力缩成一朵蘑菇,藏在角落里。
她想起来前世,每次和四哥共处一室时,都会压抑得无法喘息。
乔家一共四位公子,性格各不相同。
大哥是乔家嫡长子,为人正直刚烈,因在大理寺任职的缘故,对于是非对错格外执着。
二哥纨绔不知事,是兄弟中最善良的一个,心也最软,同她最是亲近。
三哥一心只有圣贤书,如今正在国子监读书,不常回家。虽是一母同胞,但她与他相交不深,只知那一板一眼的样子,颇有乔父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