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145)
难得见精明人狼狈,顾淮在旁边求情,“六娘子,放过长史这一回。”
谢明裳沿着书桌转半个圈,不知不觉转到了萧挽风身侧,索性直接把严陆卿的这位主上当做挡箭牌,抓着面前宽阔的肩膀,自己往椅子后头一蹲。
苗条身影在椅背后消失,只剩一截绯色衣角留在外头。
严陆卿:“……”这还怎么拜?
萧挽风从头到尾看着,唇角不明显地弯了弯,并不阻止:
“他拜你的这个大礼,你受得起。担着。”
谢明裳:“哼。”
她生气起来可不是三言两语轻易哄好的。
严长史心眼多,有意试探她,她非要把前因后果刨个清楚才消气。
椅背后探出半截乌髻,一双澄澈分明的眼睛,往在场所有人身上清凌凌转一圈:
“整天闭门不出,‘忙生病’,究竟在筹划什么戏本子?倒来个人给我说说看。”
严陆卿心虚不敢答话,萧挽风代答:“你已经知晓了,生病。”
“生病?大暑天的,烈日炎炎,你生病?”
“当初什么理由把我召入京城,你忘了?”
萧挽风牵起她的手,试图把人从椅背后往外拉,谢明裳死活不肯动。
萧挽风放弃跟她拉锯,直截了当道:“旧伤难愈,入京调养。因伤而生病。”
谢明裳反复琢磨这十三个字,又回头打量那扇内室屏风。
“所以今天没出门……?”
“告病第一日。”
她琢磨着新鲜戏本子:“不好蒙骗。京城好郎中太多。”
“不骗。确实有旧疾。”
室内都是亲信,萧挽风撩起长袍衣摆,露出膝盖以下被缎裤包裹的修长小腿,敲了敲小腿骨。
“腿疾。”
“腿疾?“谢明裳一惊,视线唰得落在面前修长的腿上。
河间王府每日请平安脉,她撞见过几次。历来御医查验的都是肩胛、心口、腰背几处旧伤,从未见郎中查验他的腿。
严陆卿咳了声,
把地上的图纸寻来,双手奉给谢明裳:“臣属等商议之后,刚刚在寻木匠画图纸。从画图到完工尚需要些时日。”
谢明裳终于磨磨蹭蹭地从椅背后钻出,抓过图纸细看。
图纸上画出一副木椅的模样。但那木椅和寻常座椅却大不同,椅背宽而深,扶手厚重,下头安装四个轮子。
萧挽风平静地问她:“近日身子恢复得如何?能不能推动木轮椅?”
谢明裳:“谁坐轮椅?”
“我坐轮椅。”
“……”
见她不答,萧挽风又问:“木轮椅四十斤,我一百四十斤。能不能推得动?”
谢明裳:“……”
她抛下图纸,吃惊地环顾书房众人——看神色,居然都是认真的?!
“能推得动木轮椅,想帮我推,便留下。”
萧挽风按着那图纸,肩头微偏了下,锐利的目光正对她的眼睛:
“推不动轮椅,不想推,也可。这几日寻个借口,送你回谢家暂住一阵。”
“……”原来竟是这么个戏本子!
谢明裳:“你之前跟我说,留在河间王府,会有段日子不好过,就这?替你推木轮椅?”
“不,从腿疾开始发作,到必须坐木轮椅,当中还有一段日子,需得循序渐进。”
谢明裳想不明白:“打什么哑谜呢?”
严陆卿却也在犯愁。
“主要是中间这段戏本子,大戏究竟怎么个唱法才不露破绽,臣属等还未推演完成。”
“从腿疾发作,到必须坐木轮椅。中间要如何地衔接,才能瞒过各方耳目,在不引起猜疑的同时,又能令殿下全身而退,以‘休养的名义’闭门谢客,轻易不卷入京城旋涡当中。”
书房里安静下去。
室内所有的目光,都带凝重思虑,从患有旧疾的小腿,挪去图纸上的木轮椅轮廓。
严陆卿开口道:“倒也不必急于一时。稍后今晚,臣属召集几位幕僚再集中商议……”
“循序渐进的意思,原来是找个不引人猜疑的理由,叫能征善战的大将正当坐起轮椅?哪里困难了?”清脆的嗓音突然插进。
不知被她想到什么歪点子,谢明裳斜睨身边的王府之主:“走正道不容易,走歪路简单的很。”
严陆卿的眼神也亮了:“愿闻其详。”
谢明裳却又不急着说了,漫不经心地盘弄自己发尾:“我说的有用?你们会听?我这外人——”
不等她说完,萧挽风开口道,“在听。”
极简短的两个字,掷地有声,谢明裳升到嘴边的嘲讽言语咽了回去。
她干脆一点头:“好。既然殿下在听,那我说。”
再开口时,谢明裳换了副语气,不再是半调侃半嘲弄的语调了。
“你们刚进京不清楚,我在京城结下不少仇家,挑一两个合适的,可以用起来。”
“装作路边偶遇,两边开始骂战。眼看要动手时,殿下及时出现,随便找个借口加入骂战,冲突加倍,跟对方扭打成一团……”
“只要殴斗起来就好。”
“只要当街殴斗,无论从马上滚落到地上,或者被人推搡了,破皮了,总之,把事闹大,罪责全推对方头上,殿下只管去坐轮椅。”
萧挽风深深地看她一眼。
严陆卿恍然大赞:“可行!”
第58章 今天的戏本子是乖巧
河间王府静悄悄的。
王府之主告病,闭门谢客,不管外头如何议论,总之,亲兵们每日按部就班收拾箱笼,清扫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