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220)
“谁怕!”
身后一时没了动静。
萧挽风眉头还拧着。两个字不足以说服他。
他慢慢地问出今天最后一个问题。其实也正是他最开始问的问题。
“谁都不怕,什么都不怕……你为何还是不说话?”
为何不说话?
谢明裳只要闭上眼,就可以清晰地觉出,它依旧蹲在那里。
黑暗里的庞然大物,裹挟大量混乱记忆和痛苦,短暂碰触便令她发狂。
它静静地蛰伏于暗处,凝视着她,随时等待反噬机会。
“嘘……”谢明裳竖起食指,搭在柔软的唇上。
她提笔快速写下四个字:【它在看我】
萧挽风浓黑的眉峰拧成川。他从木椅上起身,走近谢明裳身侧。
一个多余的字也没追问,只拢住她的肩头,稳稳地抱住她,接过字纸,扔去旁边。
“没什么可怕的。让它看。”
谢明裳高兴地弯了弯眼。这句说得对极了。
只要她比它强,它只能躲在暗处窥探。
男人主动靠近身侧,她的鼻尖下便再次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不是沐浴后明显的皂角清香,倒像昨晚残留的皂角余香,混合了他身上的气味。
闻起来,有点像……雨后山中弥漫的草木气息。
很好闻。
她又想亲他了。
严陆卿领几名幕僚走进书房,喊声“殿下”,刚绕过两张桌椅摆设,迎面的景象叫他脚下一个急停。
“咳。”严陆卿原地一个大转身,把才跨进门槛的几名幕僚往外轰。
“诸君止步。”
几人站在门外,严陆卿重重敲两下门,重新往书房里走。
“殿下,臣属等进来了。”
“臣属等正从门外走进书房。”
“好大的雨啊。雨势迷眼,殿下稍等片刻,臣属等擦擦脸。”
重新绕过外间几张桌椅摆设,这回面前的景象终于能看了。
萧挽风衣袍整齐,面向门口,端坐在长桌后;谢明裳靠窗趴在桌上,专心致志地描画肖像。
画几笔,她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把桌上摊开的一张字纸往对面推了推。
从严陆卿的方向,可以瞥见那纸上长长短短,似乎写了十行短句?末尾有小字署名。至于具体写的什么,署的是谁的名字,那就看不清了。
不等众幕僚走近,萧挽风把字纸捞进手里,密实对折,收入怀中。
谢明裳继续在纸上涂涂抹抹,抿着嘴,低头无声地一笑。
第85章 上半章,待补全
谢明裳趴在内室的小案边。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地画过世母亲的小像。
画起伏山峦,画黑幕下的天河的星子。画咀嚼沙棘的骆驼,画骆驼脚下的沙。画母亲簪在浓密长发间的小花。
书房里进进出出,沙盘前聚集五六人。有她认识的严长史和王府幕僚,另两个她不认识。
八尺高的大屏风被挪回原位,隔断竹帘也放下,把内室伏案作画的身
影遮掩得严严实实。她只在有人快步出书房时,偶尔从屏风的缝隙间瞥去一眼。
耳边有人提起林相和裕国公的名号。
“这两方势力,一文一武,在京城经营多年,根深蒂固。”
“林相,三朝老臣,先帝时仕途平平。五年前,先帝北狩,离奇驾崩于龙骨山,此人最先拥立今上。以拥立之功封相,从此一步登天。”
“裕国公,今上心腹。这次宫中行刺一案,蓝世子提前知晓内情,显然这场所谓‘遇刺案’,裕国公府参与其中。”
“同时与这两方开战,两面为敌,必有一场恶战。”
“最好稳住一方,腾出手来,专心应付一方。我们胜算大许多。”
“殿下,是做决定的时候了。先动林,还是蓝?”
所有视线聚集过来。
萧挽风站在沙盘边,面前摆着红黑两色小旗。
象征林相的红色小旗,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更重要的一点,林相身上的拥立大功,把这对君臣牢牢绑在一处。
动林,必将引起宫里那位的警惕,稍微应对有差,就是万丈深渊。
象征裕国公府的黑色小旗,同是今上腹心,有京畿禁军的部分调度权。
谢崇山做了五年的枢密使,却始终调不动的皇城司禁军兵马……据传和裕国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河间王府只有两百亲兵。动蓝,极有可能迎来一场火并,兵力悬殊,生死难料。
眼前这个关键的决定,决定京城未来几个月的走向,乃至于在场所有人的身家性命。
先动林,还是动蓝?
所有人屏息静气。注视着萧挽风伸手入沙盘,拔起象征裕国公的黑色小旗。
“裕国公此人,颇多算计。”
“开国勋贵门第,富家巨室,岂无私心?”
林相的爱子林三郎,被栽上冲撞“重伤”河间王的罪名拘押入狱,几轮讯问下来,林相居然能沉得住气至今,连托人求情的动作都无;
裕国公的儿子蓝世子被拘押没几天,裕国公便深夜秘密来访。
深夜带来四位名医,验看萧挽风的腿伤,把御医会诊开出的医治方子痛骂得一钱不值。
“一群顶尖御医会诊,开出庸医不如的狗屁方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拖来拖去,岂不是要拖坏殿下的腿?”
当夜,裕国公一个字不提他自己的儿子,只以过来人的口吻,提醒萧挽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