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291)
“确实是逆贼。裕国公此国贼,秘密勾连辽东逆王,图谋叛国,证据确凿。”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扔去地上的无头尸身边。
“前线查获的辽东逆王密信,裕国公投敌叛国。辽东逆王许诺他,事成后封王。”
几名大将冲过来查验密信。一时半刻间,哪分得出真假?
但有心细的将领,细想裕国公这次领兵出征,确实处处透露古怪。
前锋营只拨两千兵马。坐视前锋营和突厥主力在前方胶着死战。前锋营战死七成,几次求援,中军拒不增援。
河间王领前锋营,于绝境之下反败为胜;突厥人尚未驱逐出关,裕国公反倒急切地把河间王召来问罪……
如此想来,果然有通敌叛国的大嫌疑!
中军大帐里短促的打斗很快结束。顾沛刀势猛如烈火,裕国公几名心腹亲信被砍杀殆尽,其余十余名将领默不作声看着。
鲜血缓缓流淌过满地尸体,血河隔开两边,一边立着十余名将领,一边立着萧挽风。
其中一名将军打破寂静,沉声喝问:“军中还有两万精兵,失了大帅,仗还没打完。河间王打算如何?”
萧挽风道:“仗还没打完,继续打。军中两万精兵交予我手里,全歼突厥主力。”
又有个天生一双虎目的将军追问:“当真能全歼?大帅……”他不自然地瞥了眼裕国公的尸首,改口:“大长公主当初誓师时,也只要求我等:将胡虏驱逐出关,护我河山。”
萧挽风站在满地血水里,声线极镇静而笃定。四日七战,七战七捷,他有笃定的底气。
“全歼突厥,不放一个出关。胡虏不灭,誓不归程。”
提问的两名将军出列,单膝跪地行军礼,掀开帐子走了出去。
之后陆陆续续有将领出列行礼,一一起身出帐。其中一个留短须的偏将眼神闪动,低头跟随众人出帐。
萧挽风盯着那短须将军的背影,吩咐顾沛:“他是裕国公身边亲信。杀了。”
顾沛追出去把人按倒在大帐外。片刻后,提着血淋淋的头颅回帐子。
帐子外传来惊慌的呼喊声。萧挽风从怀里取出一份名单,一式两份,一份张贴去大帐外示众。
第二份拿在手里,问顾沛:“名单上的人尽数清理干净,不在名单上的人不能枉杀一个。若你兄长还在世,这差事
会交给他办。如今交给你,你能办得好?”
顾沛眼眶倏然发了红,忍住泪意,高声道:“可以!”
萧挽风把名单递给顾沛。带来的三百亲兵迅速搜捕清理裕国公留在军中的心腹。各路将领冷眼旁观。
裕国公死不瞑目的头颅依旧摆在桌案上。
萧挽风坐去虎皮帅座,取过帅印,摩挲了几下印章的白玉虎头。
————
谢明裳从兰州回返。
回程不赶时间,行程放缓,十五个日夜入固县。
到了固县这处,已经极靠近京畿地界了。十月深秋季节,满地落霜。
回程这一路,她陆陆续续听到许多的传言。有说前锋营大胜的,也有说损失惨重的。听来听去,还是大胜的传言比较多。越靠近京畿,前方大胜的消息越笃定。
固县这处的军情消息最为新鲜。打探消息的亲兵强忍激动:
“大胜!大获全胜!击溃突厥主力于黄河北岸!捷报已经飞报入京,大军正在分批返程。第一批凯旋将士据说这两天会路过固县。”
“娘子你看,沿路搭起的彩篷子,都是县衙新搭起来的,县衙在准备犒军物资,等大军回程路过时献上。”
谢明裳多问了一句:“前锋营大胜,还是中军大胜?打听到细节没有。”
亲兵脸色的激动淡去三分。
“只听说中军支援前线,前锋营和援军会师于黄河,兵力大壮,这才有了大胜。至于具体的论功行赏……”
最大的功绩,到底归于增援的中军主力,还是浴血而战的前锋营?
牵扯太多,外人说不准。
“都传说凯旋大军这两天会路过。娘子,我们要不要……”
谢明裳环顾周围一张张期待的面孔。
“固县休整两天,等一等,看一看。若能等到回返大军最好,等不得的话,我们先进京。”
——
当日,十几轻骑歇在固县驿站附近的农家。
谢明裳单独坐在农家土屋里,晃了晃竹筒。
竹筒当然是空的。里头要紧的调兵令,被她藏去了别处。
爹爹对朝廷的忠心,谢家人都清楚。这份忠心能不能被善用,难说。
她想留个证据,以后必要时,让爹爹亲眼看清楚。
凉州兵马不动。急调谢崇山一人返京。
谢明裳默想,调爹爹一人返京。朝廷准备启用爹爹,对付哪方?
这几天她睡得不大好。
时不时的就会想起,掉下山崖的马车,空无一物的只剩血迹的山道。山间下的小雪。
原来关内九月也会下雪。但短暂的山间夜雪,比起关外的鹅毛大雪来说,太细小了。
有时候半夜睡不着,她会起身吹起骨管。
一行轻骑歇在山野的时候多,骨管幽幽咽咽,在旷野传出老远。除了有时会吵得同行人睡不着觉,其他倒不碍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