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82)
“六娘子昨日不是刚回了谢家?谢家大清早送了许多箱笼来,说是六娘子家中常用的小物件,谢夫人收拾好给娘子送来了。主上吩咐拿给六娘子挑拣,有用的留下,不用的退回去。”
鹿鸣惊喜地打开屋门。顾沛领人把大大小小十来个箱笼抬进内室。
谢明裳摩挲了几下红漆箱笼盖。式样瞧着眼熟,像母亲屋里的。她挨个打开。
谢家送来的箱笼里放置了许多她在家中穿用的衣裳。她收在闺房的各式小摆件,随手的涂涂画画,练习绣工的刺绣,家里无事读的闲书。
挨个打开的箱笼里,装着她在京城度过的十五岁到十九岁。被母亲仔细收拢妥当,送来她的新住处。
最大的一个箱笼里堆满冬衣。厚厚几层秋冬衣裳最下头,以丝绸包裹着一把银鞘弯刀。
正清点着箱笼物件的兰夏一惊,闪电般把弯刀藏在大堆衣裳底下,眼神示意鹿鸣过去看。
鹿鸣也惊得肩头一颤,以气声道:“这个留不住。”
兰夏小声商量:“弯刀找个稳妥地方藏起来。”
鹿鸣觉得不行。
“院子里洒扫仆妇来来去去,还有厢房躺着的那两位……”
鹿鸣对着两位女官养伤的屋子方向努嘴。
“等伤养好后,还要继续服侍东间那位,日日在屋里进出。这么大一把弯刀,哪里藏得住。”
谢明裳站在箱笼边,指腹轻抚过弯刀银鞘流畅的线条。
“藏,肯定藏不住。但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藏?”
她决意定下,高声喊人。
庭院里等候的顾沛很快赶来。谢明裳理直气壮吩咐顾沛:“外间堂屋的墙上钉四个钉子。家里送来的物件要挂上墙。”
顾沛领着两个亲兵抗来木梯,立在堂屋墙边,哐哐地钉钉子。
四个钉子钉完,用手挨个拔一遍,确定无论如何徒手也没法子把钉子弄出墙才放心,顾沛站在木梯上问:
“娘子要挂什么,卑职直接挂墙上。”
谢明裳便正大光明地当面打开谢家箱笼,取出两幅字画,一副绣品,连同压箱底的弯刀捧给了顾沛。
她做得坦坦荡荡,顾沛居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自觉把两幅字画陈列在堂屋左右,绣品摆去侧面,弯刀挂在明堂当中那堵白墙上。
挂好之后,顾沛跳下木梯打量了半晌,夸赞说:“好弯刀!挂在堂屋,整间屋子的气势便出来了。娘子有眼光!”
兰夏、鹿鸣:“……”
谢明裳翘了翘唇角,谦虚道:“家里的珍藏。谬赞。”
随即漫不经意地又提起:“堂屋的布置改了,得空跟你们主上提一句。”
顾沛连连摆手:“主上哪管这种小事,娘子随意布置。”
说罢带着两个亲兵扛着木梯风风火火地走了。
鹿鸣惊疑不定地望着远去的几个背影。
刀鞘形状再漂亮的弯刀,刀刃雪亮开锋,便是一把足以杀人的利器。
河间王起居的堂屋里多了把利刃,居然没人觉得有问题?
“这顾沛……是个铁憨蛋吧。”
鹿鸣迟疑地道,“昨天送新贵妃榻过来时人瞧着不大高兴,今早过来又上蹿下跳的。瞧着不像记仇的性子。”
谢明裳盯着顾沛快步走远的矫健身影:“日久见人心,有人藏得深。再看看。”
第35章 身上一股酒味儿,喝酒没……
萧挽风往常起的便早,今日起得格外早。
天边才泛起鱼肚白,他从黑黢黢的内室里走出,叫来顾淮。亲兵递上包裹住铁枪尖的两杆长木枪,两人在庭院里练了半个多时辰。
初夏清晨的阳光这时才照进院子里。顾沛忙活着送朝食,烧热水,把拧干的热布巾递给主上跟他亲哥擦汗。
卯时末,萧挽风走进主院的庭院青石道。谢明裳还未起身,西面卧寝间静悄悄的。
透过堂屋敞开的两扇木门,布置瞧着与以往明显不同。
他站在门槛边,盯着明堂中央新挂起的弯刀。
顾沛这时才想起过来回禀:“昨日六娘子家里送来的弯刀。六娘子说是多年珍藏,向来跟这些画儿刺绣一起挂墙上。昨天卑职便帮着打了四个钉子,挨个挂上了。殿下瞧瞧挂得可好?有哪个需要挪动的地方?”
萧挽风打量着弯刀鞘,道:“银光黯淡了。”
顾沛愣了下,走近细细打量,花纹确实有些暗。
“看这刀鞘像纯银质地,有阵子没擦了罢?擦亮就好。”说着便要上前把刀取下。
兰夏和鹿鸣都已起身了,此刻两人在内室洒扫除尘。兰夏听到响动,几步冲出堂屋挡在弯刀前,被撞起的隔断珠帘哗啦啦地响。
“我们娘子的弯刀!娘子不喜别人碰她的东西。”
顾沛一愣,手悬在半空,还在说:“把银刀鞘擦亮了再挂回去……”
这时天光已经大亮。短短一个瞬间,萧挽风在堂屋门外已看清了兰夏脸上的防备,视线转向顾沛,吩咐道:
“出来。”
顾沛莫名其妙地走出堂屋,跟他哥并肩站一排,小声嘀咕。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弯刀虽然稀罕,我们王府又不是没有。殿下隔壁的院子里不就存了把更好的……”
嘀咕了半天,顾淮只说跟他两句:
“闭嘴。”
“给六娘子送吃的去。”
萧挽风坐在庭院里,清晨对战的两杆长木枪被他吩咐取来,此刻搁在石桌边,他拿起细布仔细擦拭其中一杆的木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