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96)
谢明裳给气得不轻。
“好马儿,看你的了。你虽然没有前头那匹大黑健壮,但我比大黑上坐的那位轻啊,咱们不见得输。”
她伸手抚摸马鬃,小声地哄:“这回咱们赢了,我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每天给你刷毛,早晚两遍好干草。听懂了吗?来!”
第40章 圆房罢,殿下。试试看正……
大雨即将到来的前夕,风满山道。头顶枝叶摇晃作响,几滴雨星子落在手背上。
四五里地的下山道上,前后奔驰追赶的两匹骏马如流星。
谢明裳的视线紧盯前方的黑马。马鞭稍握紧,快马加鞭,“驾!”
风帽是最先扔掉的。
山风呜呜地从耳边刮过,夏日的风带点山雨细丝的凉意,落在额头并不很冷。
厚重碍事的防雨蓑衣也被扔去山道边。哪家跑马穿厚衣?
山道有积水洼,下山道难行,前头黑马再健壮也不能发力全速疾驰,两边冲刺的速度差不多,前后相差两个马身。
谢明裳三两下甩去身上累赘衣物,只穿一身海棠红对襟薄衫子,看准时机,马鞭往后甩,重重敲在马臀上。骏马一声长鸣,凌空跳跃而起!
这下直接越过一处水洼和大片碎石山道,前后拉近半个马身。
骏马四蹄落地时,马背上的红衣小娘子松开缰绳,搂住马脖子,往前伏身,重心下沉。
整个人以马蹬为支撑,人与马几乎合为一体,身子在马鞍上撑起半悬空。
勒紧套牢的缰绳辖制放松,骏马感觉到久违的自由,快活地仰头嘶鸣,兴奋加速疾驰,在山道上甩开蹄子狂奔。
山风在耳边呼啸,吹乱了额发。
谢明裳眨了下细雨沾湿的长睫。她身上淋湿了吗,她输了吗,还没有!
黑马在她身侧了。
黑马落下她一个马头。
谢明裳的马当先风驰电掣般奔过山脚处的亭子,直奔出大半里都不停。
风里传来她清脆的大叫大笑:“我就要这匹马!好马儿,从今天起,你叫得意!”
春风得意马蹄疾,是个好名字。
萧挽风勒马停在路边,前方的小娘子旋风般卷出去大半里。衣摆猎猎,红裳在大风中摆动耀眼,她选的马也是一匹红马,人亲昵地和马儿搂在一处。
耳边传来顾沛在身后跟他兄长的低声议论:“六娘子骑术精绝,怎么练的?京城也能练出这身好骑术?”
顾淮道:“京城连马场都难寻,多半是跟随谢帅在关外练出来的。”
……
确实在关外。
戈壁里的人离不开马。人牵着马儿,马儿随着人,日夜骑行,翻山涉水,亲近到不分你我。
山道周围树荫碧绿,只有前方视野里一抹鲜艳的红。萧挽风驻马凝视那抹红,直到山雨落下,视线不曾挪开。
*
谢明裳跑得尽了兴也脱了力,坐马车回程时,还时不时地掀起车帘子,打量她的“得意”。
萧挽风的黑马冒雨在前方缓跑。
她如今知道了,他的爱马名叫“乌钩”。
夏天雨急,一阵铺天盖地的山雨,马车顶棚子哗啦啦地响。
谢明裳掀起窗帘边角,视线才转过一圈的功夫,眼睁睁瞧着同行几十轻骑被大雨浇了个透,瞬间变成落汤鸡模样。
“雨太大,看不清路!”
探路的顾沛打马回来,大声道:“前头一段路坑坑洼洼的,怕折了马腿!”
行进中的队伍停下避雨。搭避雨棚子的,拉扯马儿的,暴雨来得又急又快,四处忙得乱糟糟。
谢明裳独自坐在遮风挡雨的车里,正忍笑瞧热闹,车帘子忽地被人掀起,一个湿淋淋的人影裹挟着湿气钻进了车厢。
“……”
原本就不大的车厢里变得挤挤挨挨。
谢明裳几乎缩进角落头,扔
过去一条干净细缣帛。萧挽风不甚在意地随手捞起擦几下湿衣裳,湿哒哒的缣帛扔去旁边。
雨水依旧滴滴答答地从他身上滚落四处。
谢明裳寻不到第二块缣布,把自己身上披着的刺绣披帛扔了过去。
“身上擦干,别把我的靠枕弄湿了。我待会儿还要躺着。”
萧挽风看她一眼,直接把自己还在滴水的衣裳脱了。
料子厚重的外裳原本就大而挺括,吃雨水后更沉重,扔在地上一大团。
他掀开车帘子打量外头肆虐的狂风暴雨,“大雨不持久。等雨势转小了我出去,不会弄湿你。”
顿了顿,抓着谢明裳扔过来的披帛又问:“没带出第二条?野外风大,当心着凉。”
谢明裳靠着软枕,斜睨他道:“还当我风吹就灭呢?我如今身子好多了。今天跑马跑得也痛快。”
萧挽风一点头,颇为赞同的模样。
他抓着披帛四处擦拭身上雨水,忽地开口道:“筋骨拉开了。周身气血通行而不凝滞,感受到好处了?”
谢明裳给他气笑了。
“原来不是兰夏跟鹿鸣服侍得好,也不是宫里来的任姑姑一天三顿药膳得力,原来都是殿下每晚揉搓的功劳?我还得多谢你了?”
她这边说话开始不动听,萧挽风那边就一副充耳不闻的姿态,镇定地叫人怀疑他是不是生来有把耳朵关上的本事。
车里安静下去,耳边只有瀑布般的雨声。暴雨果然开始减小了。
今天城里到城外这趟够折腾的,趁两人困在雨中的当儿,谢明裳开口跟这位打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