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向导,不是红娘[GB](142)
他还没有没有强到需要皇室拉拢的地步,在有前科的情况下,皇室绝不会因为他了解情况就干脆让他参与计划。
但这场注定要无疾而终的谈话,双方都不想草草结束。
孟予捧起一杯茶水,小口小口抿着,没话找话地继续:“听起来,你似乎对我的姨母和表姐很不满,可我们是一家人。”
“你跟她们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呢?你认为自己是变相杀害被顶替孩子的刽子手,那我为什么不能是压榨哨兵的从凶?”
这次轮到闻风叹气:“阿予,我对向导并无敌意,也没有意愿改变哨兵地位低下的现状,我只是单纯不认同皇室对待你的方式。”
“你说什么?”
孟予捏紧杯子,失声反问。确认自己没听错后,不由得回头和娄顷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事情的走向颇为荒谬,看向闻风的眼神,像是在盯着一位披荆斩棘杀到国王面前,在国王做好反击准备时,当场跪下求娶公主的骑士。
“所以,你的目的不是覆灭蔷薇皇室?”
闻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脊背崩得很直,虚张声势地坚守最后防线。
他若真是为了正义去反抗皇室,怎么会在牧场寻求场主的帮助,那与埃莉诺拉又有什么区别?
人就是如此奇怪又复杂的生物,他的确痛恨闻家将自己当做维持家族地位的棋子,却又没法真正对这个养育他的地方痛下杀手,扯了张大义的皮,无非是为了掩盖自己脱离亲族的痛苦。
在没法拯救自己的情况下,他看见了同样深陷困囿的心上人,于是毅然决然地选择将拯救她当成目标。
只凭一腔热血便做了,他也并非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但他需要这么一根救命稻草,抓住后便没法松手。
这头的闻风还陷在被揭穿的难堪里,另一边的孟予却忽然急躁起来。
埃莉诺拉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白塔内部必然有其他势力在作乱。既然闻风根本不是叛军,只能是被真正的叛军当成了出头鸟。
孟予将杯子一丢,指着满桌的吃食,语速很快:“脱离贵族后,你靠什么维生呢?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白塔内区才能买到的食材,价格昂贵,跟你走,意味着我再也吃不到它们。”
闻风额角一跳,他误以为这是孟予态度松动的证明,连忙解释:“我……其实我有不少私产,养你绝对足够。”
“学长,你大概还不够了解我。撇开姨母究竟是不是在利用我不谈,即便她只是短暂供养我,也好过长久地跟着你四海为家。而且,说到底,我依旧是皇室的人。”
“是,我知道,但——”
“你不知道!”
孟予立即打断他,以免他再说出什么“你不一样”之类的逃避现实的话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是皇室的人,所以你凭什么认为,你这个外人调查出的东西,会比我知道的更多?”
这句话给了闻风当头一棒,无论是孟予带着质问的语气,还是其中传达的含义,都是闻风从未设想过的东西。
但孟予并未给他慷慨的反应时间:“学长,现在去找表姐认错,你还——”
闻风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声音听上去异常平静:“我明白了,你不愿意。”
这一句话,让孟予和娄顷同时警惕起来,这人明显没听见孟予刚才说了什么,而无法沟通通常是发生变故前的征兆。
娄顷伸进口袋,握住了枪,水母也悄无声息爬上孟予的肩膀,做好了为她挡伤的准备。
主仆两人提着心,没想到这人下一句是:“抱歉,打扰你了,那我先走了。”
话虽如此,他本人还安稳地坐在那里,迟迟不愿动弹。
良久,才将手里那颗草莓往嘴里塞,指尖无意识用力,将那颗形状完好的草莓捏得软烂,红色汁水顺着手指一路流到虎口,挂在那个凹陷处摇摇欲坠。
孟予怔怔地盯着对面的人,神情复杂。
当她以为闻风妄想推翻欧斯家族统治时,他只是想带她走。当她又以为这人准备好了什么强制手段时,他竟真的只是口头劝说。私下里不知为今天的布置做了多少准备,却只是眼巴巴地跑来问她愿不愿意。
她一边觉得这人实在是太天真,一边又觉得他这么做才对得起自己一次次给他的机会,若是闻风今天不顾她意愿强行动手,才是将两人间最后的情分也抹去了。
可正因如此,她才更纠结。脑中再次泛起“倘若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的想法,这样无论是将这人赶出去,还是被他拐骗走,都好过现在的煎熬。
孟予将披肩一扬,卷在自己身上,正欲从沙发上下来。
闻风下意识起身,要提醒她穿上鞋,等孟予双脚落地,他才惊觉屋内铺着全屋地毯。
是了,娄顷一向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又怎么会忽略这点小细节。
这个一直被自己强行忽视的事实,仿佛现在才剥离其中的象征含义,慢悠悠击碎了闻风心底遗留的最后幻想。
孟予试图在今天结束这场有惊无险的闹剧,开口催促:“你快去吧,学长。”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隔壁忽然传来明显的重物落地的声音。
说是隔壁,其实不过是因为房子太大,由折叠门隔成的客厅另一面,各类家具被娄顷收拾得整整齐齐,任何一点不属于人声的响动都能被耳朵捕捉到。
三人齐齐转头,朝隔壁看去,娄顷则是谨慎地绕过沙发,堵在闻风和孟予中间,以防这是声东击西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