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郡主想要什么都会搞到手(94)+番外
“进。”谢玄奚搁笔抬眼,看向门外,“何事?”
满身雨水的年轻男子低垂眉眼,语气恭谨:“俞坚出门了。”
自他奉命蹲守俞坚至今三月以来,这还是俞坚第一回出门。
“往下说。”谢玄奚微微抬眼,看向他正不住往下滴水的袍角,淡声道。
年轻男子头垂得更低了些:“属下瞧见,他从府中出门便径直去了蓬莱阁,约莫一刻钟后,迟大人也进了楼,与他会面。又过一刻钟,两人前后出楼,各自家去。”
蓬莱阁主营金石篆刻,楼中所陈印章,南北两派峻涩婉转皆有,素为京中文人所喜。
“俞坚在府中设宴邀人同论金石书画之道,迟雁声可在其中?”谢玄奚面色沉静,开口问道。
“从未。”
这就对了。
迟雁声不喜浮华,虽为文人,却是半点风流气性也无。书房里仅仅只有一张桌案,百卷藏书,旁的金石字画古董珍玩,他一概不放在心上。其人其性,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这么一个人,出入蓬莱阁,必有所图。与俞坚会面之后又前后出楼,各自家去,是为什么?
想要避嫌?
一个好金石书画,辞官致仕的尚书,一个性恶浮华,大权在握的次辅,人前不过泛泛之交,人后却能私下邀约,他们曾经会因为谁有过什么交集,如今又避的是什么嫌?
静夜雨停,雷声不止。他话音方落,窗外天边便闪过一道电光,霎时之间照裂苍穹,寒光映得谢玄奚眉眼冷冽,如同瑶阶玉树,照月盛雪。
他偏过头,看向角落里的苍叙:“俞坚兵部任职期间,可有什么过往?”
苍叙心下明白,自家公子问的是和宿将军有关的过往。他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没有。”过了一会儿,他又低声开口:“不过属下查到了另一桩事。”
他不敢卖关子,顿了顿,一气呵成地开口:“俞坚身边有个亲信,数年来事无巨细,皆是他操办,但这人恰恰在十六年前离京回乡途中遭遇流匪,丢了性命。属下顺着他生前交游行迹多方查访,终于查到一人,名叫纪无患,与他乃是生死之交……事关重大,属下不敢擅作主张,但已命人暗中寻得此人踪迹。”
“将人带来。”
“是。”苍叙领命,抱拳道是,而后一人一马自飘渺雨夜中疾驰而出,约莫两刻钟后,马背上便驮回一个潦倒瘦弱,形销骨立的男子。
纪无患正在睡梦中便被人扛来了宣平侯府,乍一睁眼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被苍叙拖拽着扔到书房,下意识抬眼见着座上清癯俊美的男子时,更以为犹在梦中。
好一会儿,他才咬了咬舌尖,逼迫自己混沌的脑子清醒下来:“我与阁下素无怨仇,阁下这是?”
不待谢玄奚开口,苍叙已然冷笑出声:“你兴许不识得我家公子,但俞坚这个名字,想来你总不会陌生。”
纪无患听见这个名字,面上神情陡然转变:“你们是俞坚的人?”他轻啐一口,“也罢,这些年东躲西藏,我早就受够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谢玄奚闻言起身,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向他:“俞坚这些年一直在找你?徐辛木临死前给了你什么?”
徐辛木便是俞坚亲信的名字。
“你怎么知……你们不是俞坚的人?你们究竟是谁?”纪无患眯了眯眼,费尽力气仰头,想要看清楚面前男人的长相。
他说完,又摇了摇头,神情警惕:“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骗我?”
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回遇见了。
自从徐辛木出事后,他便连夜离开了定京,然而这些年来,俞坚始终没有放弃过寻找他的下落,他与这些人已经周旋了太久,对俞坚能使出的计谋与手段也早已经深谙于心。
谢玄奚语气不变,仍旧清淡:“我猜徐辛木给你的东西和十六年前镇北将军宿千山贪污军饷案有关。宿千山蒙冤而死,而真正贪污军饷之人,至今仍旧逍遥法外。想必这个人即便不是俞坚,也一定和俞坚有莫大的干系,而徐辛木作为俞坚的亲信,不管是为着什么原因,总之,他将这件事有关的证据交到了你手上,而结果显而易见,他丢了性命,你也成了丧家之犬。如何,我说得是也不是?”
“你……”纪无患面色惊变,“你究竟是什么人?”
谢玄奚冷眼看向他。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我的人撞见俞坚和迟雁声密谋。你说,迟雁声会不会也掺和到了这桩案子里?”
他从头到尾没有实证,然而他说得这样笃定,终究还是击溃了纪无患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他愣了愣,闭上眼,惨然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尘封多年的隐秘,埋藏着血与火的往事,似乎终于将要等来它的答案,在这一刻,隐隐约约,呼之欲出。
谢玄奚坐回书案后,眉眼微垂:“无论是与不是,我都能给你一个公道。也给你惨死的故交好友,发妻稚儿一个公道,只要你信我。”
该信他吗?
能信他吗?
纪无患跌坐在地,心里一时百转千回,只觉穷途末路,进退维谷。
比今日这一幕更险绝的情形他也遇到过,这些年来,被威胁,被殴打,被追杀,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只想拼着心里的一口气争下去,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