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阳春(10)
季如故知道这场动荡的必然性,所以并没有过多的阻止姚延宜和魏平陵,可半生积累的荣耀不允许他悖逆故国,他将和无数死去的名将一样,用最后的鲜血在大宣史上书写自己名字。
他注定是旧时代的陪葬品。
到那时,姚延宜将不知该如何面对祖父,面对所有人,就像他不知道魏平陵是否还会爱他如初,他不知道最初的那个想振兴宣国的姚延宜还是否存在一样。
祖父说完那话就独自离开了,留姚延宜原地思考。姚延宜对着空无一人的茶室,有片刻的茫然。
他忽而卑劣地闪过一个念头——魏平陵还是失败了的好,那样不过是有个“死”字在后面等着,他就不用去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面前的茶水已经凉了,而院外的迎春花正开得热烈。金灿灿的一簇,明亮得直晃眼。这种花的生命力很强,好像也没有谁刻意去种她,似乎是几年前的春天插了根枝条,自己钻到石缝里,就活了过来。
姚延宜突然觉得嘴里的茶水没滋没味,平白添了分苦意。他想起去年春天在魏王府里硕大的梨花树下喝茶。满院落的都是芬芳的梨花,纷纷扬扬像是阵阵白雪,悄然无息地飘进茶壶里,满杯都是花香。
可今年魏平陵走得早,还没来得及喝上那壶梨花茶。
第6章 宫中故人
“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回桃花村啊?”楚仁趴在窗沿,看着窗外的迎春花。“桃花村的桃花也快开了。”
“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江行一边闭眼假寐,一边想着那股海百合味,“鲛人禁咒那事,我要去处理一下,如果是大规模的攻击性咒术,可能会死不少人。”
“那师尊知道那是哪一种禁吗?会不会是闻错了呢?”
“去趟宫里就知道了,我还要和这个国师见一面。”
“为什么?”
“去瞧瞧除了风雨二师,还有谁能呼风唤雨啊。”
·
“走。”
江行懒得搞那些繁琐的手续,索性开了个阵法,直接将两人传送进了宫内。
“师尊。”楚仁忍不住问,“那为什么我们来得时候还要坐马车呢?姚公子病急,为何不能直接开法阵传送到季府呢?”
江行用面纱遮住脸庞,又给楚仁也带了一个。
他垂下眼睫,拍了拍楚仁的肩膀,淡淡开口道:“活与不活,自有天命。除鬼神做乱以外,我无法插手。”
“可……”
话没说完,眼前就浮现出一个虚影,身着黑色华服,带着精巧的银质面具,浑身上下散发着妖气。
“来得还挺早。”这人冲江行微微颔首,“我们也算是好久不见。”
江行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桃木剑。
“唔,这位……小友?”这人似乎觉得好笑,想伸手上前摸一下楚仁的脸,却被楚仁被躲了去。
黑色人影微微抬手,一股黑色的雾气碰掉了江行握在手里的桃木剑,又把楚仁托了起来。
“何必这么大动干戈?在我的地盘上还想耍刀弄枪?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们不就是来找我的吗?”
黑衣人摘掉面具,露出一双有些妩媚的狐狸眼,慢条斯理地自我介绍。
“宣国现任国师,严关明,幸会。”
黑色的雾气把楚仁托到了座椅上,顺便化作一只骨节分明手,彬彬有礼地对江行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位今日登门拜访,仓促之间也没来得及准备。不知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严关明坐在太师椅上,手指上带着几个戒指,无一不是玉石金雕,横在膝前的扇子也是象牙磨成的。黑袍上更是精致的花纹,一针一线都透着奢华。
江行也没和严关明兜圈子,直接了当道:“为鲛人禁咒而来,国师殿接着六路风水,严大人不会不知道。”
“嗯,我知道。”听到“鲛人禁咒”四个字,严关明似乎有些兴奋,讲话的尾音微微上挑,带了点笑意。
“鲛人的禁咒有很多,这不过一个‘锥心之痛’,还成不了气候。”
江行当即心下了然。“锥心之痛”是在“人”的水平上的禁咒,相比“禁咒”这个凶巴巴的名字,“情蛊”似乎更合适。这个法术在鲛人族里也很常见,多半是在伴侣之间,在受到伤害时施咒人能替被施咒人分担。
但这个咒术用在鲛人身上无碍,用在凡人身上,施咒人恐怕就要吃点苦头了。小则被抽取精元,寿命减半,大则当场死亡——这也是常有的事。
“你是……陆泉鹤?”江行眯了眯眼睛,看着那双熟悉的眼睛,想着这人说话的语气,突然开口道。
严关明似乎觉得好笑,抬手用那折扇半掩了面,低低地笑了出来。
“我怎么会是他?他现在修的可是鬼道,哪有修鬼道出来当国师的?”
陆泉鹤曾经在天庭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更是三界最厉害的咒术师,连楚长君都甘拜下风。陆泉鹤是罕见的以凡人之躯飞升,而且进天庭没几年就直接掌管了南方的辖区。那时的他还年纪轻轻,可谓风光无限。只可惜后来一次捉妖途中被咒术反噬,废了内核。
仙界本以为陆泉鹤会从此销声匿迹,可几年后他又以鬼之身份与天界神官因为地盘划分的事情打了一架,十多个神官毫无招架之力,节节败退,割了好大一块地给鬼界。陆泉鹤也因此在鬼界一战成神,顺手杀了几个自封的小鬼王,成了鬼界公认的鬼王。
很多人感叹,陆泉鹤做人时是太子,是人中翘楚,做神官是天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就连做鬼也是鬼王。行行出状元,而陆泉鹤在行行都是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