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韫天机(42)
蕙姬沐浴过后,身子便开始发热,额头烫得吓人,芮儿当即慌了神,即刻便挪步去请了园里值班的太医。
待到芮儿回来时,屋内已有了太医会诊,那坐在蕙姬榻前的不是旁人,正是他们的陛下。
芮儿当即一颗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默默地退出屋中。
有陛下在,娘娘当是无碍的。
坐在榻上的冷面郎君紧盯着那唇色苍白,双眸紧闭的女娘,眸光闪烁复杂。
今日许苕之举实在出乎意料,不论是他还是李元鹤。
许苕是哪边的人,他如今已然不在意。
但他想知道。
许苕今日想救的人是谁?
究竟是公主,还是置于两难之境地的沈禹松?
“陛下,”瑞福小声唤道,“沈大人来了。”
榻上的人不为所动。
瑞福当即明白了陛下的意思,他小步退出屋内,关上了屋门。
“沈大人,您也瞧见了,蕙姬娘娘还处在昏睡之中,陛下正在里头照料着,您要不,还是先请回罢?”
沈禹松抬起手行礼,微微倾身,垂首道:“臣心中有愧,回去恐难安眠,愿在此处静候陛下,以表罪心。”
瑞福见状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微微笑着退到一旁。
漫长一夜终究一度,次日晨起之曦光照耀大地,白露湿气终得滋润花草之时,屋门终于吱呀一声而被打开。
一袭缟羽龙纹云锦长袍的郎君从里头走了出来。
“陛下。”立于门前的沈禹松垂手迎上,他在此站了一夜,衣衫已沾染了露珠水气。
李行韫轻哼一声,算是应下,他绕过沈禹松,脚步不停往院门外走,只朝其轻抬两下手指,示意沈禹松跟上。
两人便就走在静谧的小道之上,内侍隔着好一段距离跟在他们身后。
“陛下,此事当是微臣未能及时发现公主之异常,以至于蕙姬娘娘先行入湖救人。”
“不必请罪,此事你并无所错,怀兰见公主落水,救人心切,先行落水,情有可原。”
李行韫轻笑一声:“只不过,孤想问一问沈爱卿。”
“陛下请问。”
“你与怀兰从前便相识?”
闻言,沈禹松眸色微变,呼吸滞住一瞬,下一刻,他语气自然:“微臣从前并不认识蕙姬娘娘。”
李行韫顿住脚步,他侧身望向沈禹松,低声一笑:“那你是如何得知怀兰便是蕙姬娘娘?”
他的眸光尖锐犀利,似是一只潜伏已久的狼终于瞄准了猎物一般,危险至极。
第23章 番外 岱州往事(一) 从前他是岱州唯……
“听闻咱们岱州要来一位公主了!”
“公主?是哪位公主?”
“据传是陛下的六公主。”
“六公主是哪一位?陛下竟还有这么一位公主么?我竟从未耳闻过其之名号。”
“什么公主啊, 不过说得好听些罢了,这六公主殷昭澜根本不得陛下宠爱。”
“何出此言?”
“公主去往封地陛下都会赐下封号,你猜这位公主得的封号是什么?”
“是什么?”
“便就唤作朝澜公主。”
“陛下只取其名谐音换字,连琢磨都不愿琢磨?”
“正是。”
“其次你瞧瞧咱们岱州是个什么地方, 在整个缙苍, 便称得上是偏南的萧条之地, 如若陛下疼爱六公主, 怎会赐个这般的封地?”
......
马车外的议论声说大并不大, 可说小也并不小, 正巧全盘入了马车内两个女娘的耳里。
“殿下!”月桦紧蹙眉头,义愤填膺,“这些刁民口不择言,可要奴婢下去教训教训他们?”
被称作殿下的女娘正坐于马车中央,贝齿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口中剥好的橘瓣, 整个人全然沉浸在手中的书卷之中, 恍若未闻。
月桦见状无奈,拉长声音:“殿下?!”
“你仔细听听,他们所说字字句句,可有何错?”那女娘似是被这一声惊呼所打搅到,轻叹了一口气,不得已抬首望向月桦。
月桦轻愣一瞬, 又回过神:“可殿下.......”
“月桦, ”殷昭澜叫住她,声音语重心长, 眸中欣喜隐隐流露而出,“咱们能离开沧都,便已是一大幸事, 何必因旁人之言而徒增烦恼?”
那女娘表情生动活跃得极,她撇开手上那份方才怎么也不愿离手的书卷,拍了拍月桦的肩。
月桦被感染到,咧开嘴也笑了起来。
她从小伴在殿下身边,自然也清楚离开沧都王城对于殿下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传言,也不尽然是假的。
六公主的确不得当今陛下宠爱。
且不止于此。
陛下当是恨透了这六公主。
这其中便是牵扯到一桩陈年往事的。
数十年前,彼时仍为皇子的当今陛下殷秉誉为争夺权势,便于四大名族世家择选其一,终选定原家,在这原家小女娘原莘身上多费了些心思,如愿以偿迎了原莘做了皇子妃。
原莘并不介怀殷秉誉早已与旁的女娘孕育了数个孩童,也并不关切殷秉誉心里牵挂着的究竟哪位女娘。
入府以后她便与世无争,只恪守着皇子妃应尽的本分,除此之外,便是守着自己的院子那寸天地,再无其他。
原莘虽不愿争,可有人却是嫉恨她的主母之位。
那当是一位特别的女娘。
说是特别,是因其在殷秉誉心中分量极重所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