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韫天机(43)
据传是殷秉誉在州地游历之时遇到的一位名唤谢铃的女娘,那女娘不知因何而走入殷秉誉这位眼中只有向来权势的皇子心中,便是一路随着殷秉誉来了沧都,入了殷秉誉府中成了皇子妾室。
若不提原莘,谢铃与殷秉誉便算得上比翼双飞,佳偶天成。
可若是提了原莘,谢铃便仅是一个身份低微,上不了台面的府中小妾。
在原莘入府之前,谢铃当居于妾室之首,手中难免有几分权能,可自有了当家主母,她谢铃便什么也不是,她心中自然不畅快。
彼时谢铃与原莘皆有孕,谢铃便动了歪心思,使了些手段欲构陷于原莘之上,可不知出了什么偏差,终而竟真的导致自己滑了胎,又赶上风寒而大病一场,最终气血皆尽而亡。
正沉醉于谢铃温柔乡之中的殷秉誉自是悲痛欲绝,并因所指之证全然对准了原莘,此后便将所有的恨意都转移到了原莘头上。
原莘本就对殷秉誉无情,继而更对这些强加在她身上的恨意不甚在意,日子一如既往。
只是该来的始终逃避不过,她命中终有一道死劫。
原莘为生下殷昭澜,难产大出血,大量的腥红的血浸湿了一整套被褥,吓坏了前来接生的所有产婆,彼时宫里请来的太医个个都说无力回天。
原莘就这般死在了殷昭澜出生那一夜。
而殷昭澜,后来的六公主,便是注定生来就要承受着不属于她的恨。
......
“殿下,这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了罢!”月桦叉着腰立在一荒废的宅府之前,神情之中满是愤慨。
此宅府门前长满了青苔,枯叶碎石一地,藤枝横生,一瞧便是个没人要的破烂地儿。
殷昭澜只探着身子打量两眼便又一骨碌坐回了马车之内,唤道:“月桦!上来。”
月桦虽怔愣,但听见公主的吩咐还是下意识地便爬上马车,面上却满是茫然之色:“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
“自然是去知州府讨个公道,”殷昭澜紧蹙眉头,“这般的宅府便敢用来交差,我倒要看看这岱州太守是怎样的人物。”
月桦有些疑惑,她不知为何路途之中闻见百姓那般的非议时,公主都未曾生愠,可如今一瞧见破烂的宅府公主却是即刻便生了火气。
此处倒是离得知州府并不远,只转过了两条街便也就到了。
与方才破败不堪的宅府截然不同,知州府的建造便称得上金碧辉煌。
月桦上前叩门,等了好一会,才有一童子前来开门。
“你们是谁?”
“我家殿下是朝澜公主,特意前来问候岱州太守。”月桦颇有些气恼,这小孩也太失礼了些。
那童子一听,脸色一变,即刻便要关门:“太守现下不在府内。”
“放肆!你这小孩,不知礼数也就罢了,如今这般是想将公主拒之门外么?”
月桦板起脸来倒真有几分唬人的架势,那童子当即便犹豫了起来。
“今日休沐,你家大人当真不在府中?你可要想清楚了些。”殷昭澜一脸肃然,声音一压,颇有几分威势。
那童子面露为难之色,又思虑了好一会才道:“殿下与女娘子请同我来。”
月桦这才没好气地轻哼一声,随即挪步到殷昭澜身侧:“殿下?”
殷昭澜藏了藏唇角的笑意,才正色抬脚,跟上那引路童子的步伐。
府中院落布置雅致,瞧得出来主人家的用心和仔细。
殷昭澜坐于堂内案前,有旁的婢女前来上茶,她随意环顾着屋内摆放。
却忽地瞧见一年仅不过五六岁的小女娘正扒着门,眨巴着水灵的眼珠盯着她看。
殷昭澜望向身后的月桦,月桦当即明了殿下的意思,她翻了翻腰间的囊袋,正巧里头还有几块街边买的桂花糖。
“你可要吃桂花糖?”殷昭澜浅浅一笑,现下哪还瞧得出适才那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那小女娘一见漂亮娘子赠糖,当下便顾不上羞赧,脚步轻快地朝殷昭澜走了过来。
“谢谢娘子。”
平日阿母怕她吃多了牙疼,故而克扣着她的糖块,如今见了这桂花糖,自是有些心动难忍,可就算如此,她依旧谨记着阿母的教诲,先同殷昭澜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这才接下了桂花糖。
月桦与殷昭澜对视一眼,这小女娘可比适才的童子有礼得多,打扮穿着又不算朴素,甚至颈间还挂着一条长命锁,想来应是太守之女。
“你叫什么名字?”殷昭澜瞧着这小女娘甚是喜欢,便又问道。
“我叫公孙荌。”公孙荌当下便拆了一颗糖含在口中,又见她将剩下的糖块好好地收了起来。
荌?
“可是兰草之名?”
公孙荌点点头。
殷昭澜再次将目光落在小女娘身前的长命锁上,此番眼眸之中却是包含了别的意味,想来这小女娘应是身子并不好。
“子霁。”
一声呼唤,引得小女娘回了头,她神色欢悦,很快便又跑到了来人身侧。
殷昭澜打量来人一圈,一身宝蓝缕金云纹锦袍,一瞧便知价值不菲,发冠镶的那块通体雪白的和田玉,实在是点睛之笔。
想来此人便是岱州太守公孙瑞。
果不其然,那小女娘脱口而出一声:“阿父!”
公孙瑞一笑,眼尾皱纹跟着显现,面色柔和:“今日功课可做好了?”
俨然一副慈父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