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韫天机(65)
“适才瞧见你对任天远那样情真意切我又想通了。他不过是以君子之礼相待便能让你如此死心塌地,想来你内心向往纯善。而我此前之所以那般想不过是因为我不是徐泠。”
“我不知你的苦衷,不知你的身不由己,既我未曾承受你所受苦楚,便没有资格劝你良善。”
“我从来都不是心中充满大义的救世主,我只是觉得,比起恨你,我更应该恨胡之远,更应该恨那些逼良为娼的恶人。”
“走吧,徐泠,去过你自己的日子,为你自个活一次。”
这一次,便不必再违背心意做个恶人。
听完昭澜一席话,徐泠心中满是动容,她活了二十几载,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未有过这般的机会去为自己活一次,她泪眼朦胧地一一望向楼内的每个角落,最后是昭澜。
“任.......”这是她心中最后的一个顾虑。
“他会好好的。”
只这么一句,徐泠突然便觉一身轻松,似乎心中的重担已经卸下。
“谢谢。”无比郑重的一声感激,徐泠满是泪水地笑道,最终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她的脚步轻快,发丝与裙角一道随风扬起,金黄色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身影之上,前路的方向是自由。
昭澜就这般立在原地,望着徐泠的背影出了神,眸中扑闪的情绪,想来名为艳羡。
.......
入夜用膳。
昭澜饿坏了,全神贯注地紧盯着碗中的菜肴,反正眼下也不在宫中,索性便也管不上什么礼数,脸颊因食物塞得满而变得鼓鼓的。
正欲举筷夹菜,昭澜却是猛地瞥见李行韫撑着头似笑非笑的面庞,立觉惊恐,极力咽下口中的饭,剧烈咳嗽起来。
因咳嗽而沁出眼泪,昭澜顾不上太多,急急接过李行韫递来的水一饮而尽,待到顺过那口气后,再望向李行韫已是有些战战兢兢。
略有些心虚地,昭澜避开了视线:“郎君这么看着我作甚?”
李行韫嗤笑一声,眼尾微微上扬,声音有揶揄之意:“你是要自个说,又或是,屈弦替你说?”
昭澜被戳穿,纵是早已有所预料,心里却也咯噔一下。
第33章 幽州大乱 他单手拽住缰绳……
月明星稀, 数只白鸽以知州府为始,爪卷信件展翅而去。
然白鸽所至之处必有数道暗影悄然临下,一片宁静之下似藏波流涌动。
偏有一只特立独行,延缓盏茶时刻才挥翅而行, 直抵点有明亮烛火一雅间, 立于窗台边的郎君抬手轻松接住, 屋内冷滞稍有缓和。
屈弦上前附耳禀报, 李行韫神色淡淡, 仍旧意味深长地紧盯身侧女娘神情。
见郎君抬手示意, 屈弦悄声退下,随其离去,屋内气氛再度陷入僵局。
昭澜抿了口茶,偷偷瞥了李行韫几眼,不巧却是迎头撞进幽深的瞳孔之中, 她不由得讪笑几声, 道:“郎君都知道了?”
观察着李行韫的神色,昭澜试探道:“徐泠的确是怀兰放走的。”
见李行韫没什么反应,昭澜便又继续道:“左右她也是为人所迫才走到今日,想来日子过得并不顺遂,而怀兰此次也并无大碍,其次.......”
“第二回了, ”李行韫收回视线, 他稍稍垂下眼睫,似乎漫不经心。
可昭澜心中却是没由来地一颤。
“宜婳一次, 徐泠一次。”他眼眸流转,最终落在案上的茶盏,声线依旧平淡, 不紧不慢。
“许怀兰。”
这是李行韫头一回喊她的表字时带上了姓氏,只见他抬起眼,神色微凉,丝毫不留情分:“你究竟在发什么善心?”
“伤你之人皆可轻易原谅,便是圣儒大家也没你这般的仁义。”语气微重,字字句句皆是嘲讽之意,像是回到了二人初见之时那般的冷意。
“何况,你又凭什么私自放走徐泠?你便以为我将她困在这闻香楼便全盘是你的缘故?”
“自以为是。”
伴随着最后一声嗤笑,屋内再度陷入沉默。
昭澜被这一连串话堵得哑口无言,她本想解释些什么,可对上李行韫讥讽淡漠的眸色,忽地又堵了口气不愿开口。
好半晌,她只梗着脖子点了点头,像只高傲的孔雀不愿低头:“是。”
“如郎君所言。”
“我许苕便是滥发好心,自以为是,将那徐泠放走了。”
“陛下若是看不惯大可选别人做棋子,将我许苕休了便是,此番一来陛下眼里便再也没有我这么个麻烦事儿,从此落了个清净,也免得许苕将来再自以为是乱了陛下的筹谋。”
语罢,昭澜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站起身来提起裙子便往外走,步履匆匆,脚步也刻意踩得格外的重,就是屈弦在身后呼唤也只是气哼一声。
“郎君,”屈弦进屋,先是瞧了眼陛下此刻算不上好的神色,才垂眸道,“已遣人暗中护着夫人。”
“嗯。”李行韫应了一声,分明是刻意为之,可他还是略微烦躁地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少有的,他的情绪也能被旁人所牵扰。
他微微抬眼望向窗外明月,指节习惯性地轻叩桌案,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阵阵狂风呼啸,席卷屋内纱帘舞动不曾休止,似乎注定今夜闻香楼并不太平。
夜里寂静,却是没由来地响起阵阵马蹄快跑的哒哒声,数匹高头大马聚于闻香楼前,将以往幽州这座异常奢靡的华楼围了个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