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很快从她自己身上引开,回归大家都好奇的感情, 她又说没什么期待的。
明明都是同龄人,卢椋像是被石雕厂困住了。
石雕师傅和厂里的工人也有调休和公休,卢椋作为老板全年无休, 这些年蓝迁偶尔帮她拉过货,为了省钱卢椋自己也干装卸。
人前大家都若无其事, 蓝迁自己也乐呵呵的。
偶尔做生意被刁难, 难受也得找个人倾诉。
她有十几岁就决定同甘共苦的女朋友, 也有老母亲父亲搭把手, 教她点什么, 那卢椋呢。
卢椋不是单身主义,蓝迁偶尔遇见合适的人也给她介绍。
可惜都不了了之。
那边反馈卢椋的工作太辛苦, 根本没时间陪人。
也有的说希望卢椋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这样周末休息,能一起约会。
卢椋都做不到。
她表面是被钉在石雕厂的风筝,不会断线,实际上是开启了巡航模式的无人机。
桌上的酒精炉烧得风炉咕咕噜噜,里面的菜炖出食物的香气,趁甘澜澜和卢椋没来,蓝迁问孙捡恩:“你喜欢卢椋吗?”
孙捡恩:“我不知道。”
她低头摆弄手上木雕筷子,也不在意外面的山居清泉。
屏风隔开了一个个卡座,穿着中式服装的服务生在其中穿行。
音乐都很有高山流水的格调,孙捡恩和蓝迁说起那个瞬间。
“我就是忽然很想亲她。”
她没谈过恋爱,也没感受过悸动。
李栖人不允许她接触太多人,同学和朋友都是筛选过的。
安璐开朗下的荤素都是李栖人不知道的,某种程度也是伪装。
如果李栖人知道安璐和孙捡恩说话那么口无遮拦,恐怕会让孙捡恩和她绝交。
被控制太多年的人心都是上锁的。
就算枷锁解开,她也习惯了从前的运转模式。
蓝迁实在没什么做感情顾问的经验,她比较擅长感情用事,在理智到来之前,身体就已经替她做了决定。
她用自己的经验告诉她,“这就是喜欢。”
孙捡恩:“这么简单吗?”
蓝迁笑了:“你说很简单也不简单啊。”
“想亲和亲得到是两码事,这种事又不是你一厢情愿就可以的。”
孙捡恩:“是。”
她像个被训的学生,手指不安地戳着茶杯,像是饱受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左右。
蓝迁:“卢椋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坐在对面的女孩抬眼:“她知道我想亲她。”
蓝迁的审美偏向生命力强的类型,所以她喜欢甘澜澜,当年被她羽毛球击中就爱得死去活来。
孙捡恩太平静了,就算说想亲,也和寻常的问候差不多。
蓝迁:“我说呢,她怎么一副火烧屁股的死样。”
她扫过孙捡恩垂眼浓密的睫毛,怎么有人漂亮又寡淡,至少在蓝迁眼里不是很有趣的同性。
“捡恩,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她忽然这么客气,孙捡恩也不太喜欢。
好像这个瞬间蓝迁是以卢椋亲属的身份在面对她。
孙捡恩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宛如被审讯的犯人,“我没有亲到她。”
蓝迁笑了,“我想问的是……”
她也有些烦躁,开始想念甘澜澜,这种对话不太适合她的风格。
“你是想和卢椋谈个恋爱,还是只想和卢椋谈恋爱?”
孙捡恩捋了半天这句话。
她真心地说:“我没有想谈恋爱。”
蓝迁:……
什么惊天动地的宝贝被卢椋撞上了。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宝贝了,还有点冥顽不灵。
她知道孙捡恩不是嘴硬,深吸一口气,“那你要是真的亲到卢椋了,然后呢?”
孙捡恩不敢想那一幕。
触及想象的边缘她就心烧得慌,“能有什么然后吗?”
她忽然想到安璐分享的那些爱情故事,步骤都是标准化的。
拥抱接吻睡觉。
她又问蓝迁:“要睡吗?”
蓝迁头一次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因为辅导孩子写作业气到高血压进医院。
她脑子嗡嗡,后悔掺和这趟浑水,也能理解为什么卢椋紧急避险。
孙捡恩不能归类为普通人,无论是相貌还是作风。
你说她开放吧,她眼神纯净,气质带着浓重的死人微活,实在难以想象她能有什么活人的欲望。
但她又的确想亲卢椋,亲了好像一了百了,也没有别的了。
那对本来就良心和色心备受煎熬的卢椋更像是原子弹,太可怜了吧。
怎么有人年纪轻轻做到渣得不明不白,还令人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的?
蓝迁深吸一口气,脑子都快烧干还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卢椋和甘澜澜来了。
餐厅下午四点半就开始营业,这会日头早就落下,星星爬上山头。
卢椋开着破皮卡也能理所当然地停进民宿在村口的停车场,饶是甘澜澜知道她家底丰厚,依然佩服这人的面不改色。
也是,能开着破皮卡去相亲的,明摆着装穷考验别人,心气高呢。
这老同学从小到大都如出一辙的眼睛长在脑壳顶。
她和卢椋一前一后,都穿得很休闲。
卢椋个子高甘澜澜太多,走路也是人家的两步,甘澜澜让她慢点,没忍住怼了一句:“急着见漂亮妹妹呢?”
卢椋放慢了脚步,涂着红唇的女人这才超过她,直奔角落。
甘澜澜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卢椋跟在后面,想到收拾孙捡恩行李的时候看到的鞋,还有她那巨大却没多少自己衣服的行李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