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50)
萧冉带好了手套,执鞭轻点着,她眼尖,轻而易举地瞅见了这些人身上的纹身——南境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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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的路程,萧冉乘了轿子,青萍拉着她的手,细细往上涂油膏。
“真没想到,收账还收出一桩倒买倒卖的案子,眼看着要过年了,这案子必是要拖到年后去。”
萧冉哼了一声:“也说不准,每回不都是查到江清漪身上便戛然而止了么,这次若她肯推个替死鬼出来,那也犯不上查了,直接结案多痛快。”
青萍咂咂嘴,怎么也想不通,江家曾经也是世家豪族,江清漪如此敛财,也不怕堕了自家的威名。
她道:“那姑娘一会儿可要好好向太后说说,免得这次又轻巧放过。”
萧冉没应声,双眉微微蹙在一起,神情颇严肃。
到宫门前,两人下轿步行往凌云殿去,直到快进门,她冲青萍招招手,后者这才想起来,递过去一张折子。
“姑娘这就要把李大人的折子递上去?涟姑姑可还在里边呢。”
萧冉整了整袖口,低头道:“那也没法子,宫宴快到了,再没这样好的机会。”
她说罢进殿,涟娘果然在里边,见她来了,对她低语:“娘娘今日还有些咳,难受得紧,长话短说。”
萧冉点点头,进去把帐呈上,隔着山水薄纱帘行了礼。
“启禀太后,户部拖欠大内的丝、茶、盐等税共计五十万七千两,其中亏欠最多的五家,这几日臣已一一去收过。”
她解释道:“其中三处因为海上倭寇劫掠,导致商户损失惨重,实在交不上来,只得令他们先以货物补了,再到户部去换成银子,并待来年给他们减免一成的利息,以免其怨气。”
太后捧着暖炉,翻着那些帐,又独自思量了下倭寇的事,期间咳嗽不止。
过了半晌,她才对萧冉道:“好,多亏你,文渊阁来年银子宽裕,大家的俸禄也可以涨一涨了。”
萧冉没抬眼,暗自思忖。
这一涨,恐怕也要紧着给六品以下的青衣,毕竟她们的薪俸实在太低,甚至比不得文苑的掌事宫女。
“周荣发。”太后念着,问:“他是怎么回事?”
萧冉连忙垂首,讲了承运商铺倒卖丝绸的始末。
“如今商铺已经查封,去盗运的蛮人暂由锦衣卫带回,案子该不该查,还请太后示下。”
她说话很小心,毕竟宫宴在即,任何一处变数都不容轻视。
“咳…”帘后一时没作声,涟娘从外边端了药来。
太后饮尽了药,才道:“该查就查,此次南境本不在受邀之列,他们不请自来就罢了,还要违反大梁例律,在心里拿捏着我们不会撕破脸。”
她声音沉沉的:“败军之将,却不存敬畏之心,何必再留脸面。”
萧冉问:“那么可还要让他们继续留在京中?”
“留。”太后道:“他们有一百种法子将倒卖这事提前推出去,用这个赶人出京,显得我们小气。”
当年立国之时,太祖皇帝南阻蛮夷,内平烽烟,两面受敌,将大梁立在战火的焦土之上。
蛮人降三万,留在京城为奴,直至今日。
一直以来,大梁都是主人,主人不能失了气度。
萧冉心下定了,只剩最后一个问题。
“臣前几日查账,承运商铺往上,牵连颇多,其中一户部小吏的口供里提到了江常侍…”
她还没说完,听得帘后瓷杯茶盖开合的“哒哒”声。
涟娘开口道:“太后是嫌茶凉了?我叫人去换一换。”
她走出来,向萧冉使了个眼色。
后者还立在原地,不过倒是住了口。
涟娘在外逗留不过片刻,又进来,在门口向内说:“一会几位公主要来同太后计议雅乐的事,你先退下吧。”
萧冉眼神还逗留在纱帘后,涟娘又叫了一声,她不得不出来,李先生的奏折还揣在怀里。
外面飘忽又下起雪来。
“太后便这般相信江家姐弟,对他们维护至此。”萧冉低头道。
涟娘斜睥了她一眼,说:“少埋怨,多做事,太后信谁自有她的道理。”
萧冉缓了缓,心里想着还有事没办,才又笑起来,挽住涟娘的胳膊,甜丝丝地随便扯道:“一会真有人要来?都有谁?”
涟娘不应。
倒是一旁正好走过一位女官,和涟娘也熟识,笑道:“除去出嫁的两位都要来呢,连沉潜阁那位都出来了。”
不等涟娘反应,萧冉的手一松,人也怔了。
“她要来?”
她面上由空白渐渐转成欣悦,简直是眉飞色舞了。
涟娘看得忍不住踢她,然而没来得及抬脚,人一溜烟儿跑了。
第26章 重逢
萧冉等在回文苑的必经之路上, 青萍被她打发回文渊阁取东西。
冬日潮冷的长空上阴惨飘着几朵云,她来回踱步,一会停下扶扶帽子, 一会停下整理一下袖口。翻来覆去地折腾,犹嫌不足, 只可惜此处没有个镜子与她照一照。
太久没见了,该怎样寒暄才好呢?
她记性很好, 三年零五个月不见仍能回忆起一个人的脾气秉性、相貌举止。
那还像原先一样, 一见就缠上去?
最好是假作两人第一次见面, 不要旧事重提。
不、也不能不提,该提些好的、暖的、值得回味的。
萧冉不能停下来,一停便有些焦躁。
这消息打得她措手不及,原本还在谋划如何放人出来, 结果对方自己有本事, 倒没用得上她。
林忱做了什么、太后那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这其实是顶要紧的, 然而她现在完全想不明白,也无暇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