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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笼(70)

作者: 人面烂桃花 阅读记录

萧冉也不指望能探听出什么来,当下便也不去等他,只牵马闲逛。

两个人虚虚射了几箭,都不甚娴熟,弓马本是男人更有利些,女子臂力小,拉弓总是射不远。

萧冉又想起有趣的事,说:“神机阁前两天造出个有意思的东西,说是改良了战弩,使之能别在人的袖口处。只需控制好精度,那东西便能自动发力,虽是射不远,但离得近些能将人脑上射个大窟窿。”

这话题有些凶残,寻常女子听到了都要掩面惊呼,她却说得兴致盎然。

林忱看着她因讲述而有些飞红的脸颊,忽然想,这两年她大概过得也不好。

曾经拿个刀都要手颤的人,现今说起杀伐之事却很寻常。

萧冉讲完,不见林忱有什么回应。

正欲俯身去看看她的表情,林忱却轻而又轻地哼了一声。

这一丝气音婉转而又轻快地哼出来了,正似四月春花,轻柔地乘风转落,刹那间震慑了萧常侍的心弦。

她是最会听音的人,知道那幽闭的心房再次被敲开了一条缝隙,只有一点点,但也可喜可贺。

她心神颤动,不由自主地向前,把下巴轻轻搭在林忱肩上。

“对不起。”她说,“我一直想说,可既觉得于事无补,又怕说了,反叫你觉得轻忽。你不知道,我多想用力说这三个字,可这么短的一句话,剖白不了我的心迹。”

林忱倏尔一僵,没有立刻甩开她。

可越琢磨这几句话,越觉得心头百味杂陈,酸甜苦辣一齐涌上来。

“那又为什么说了?”

萧冉不回答了,只趴在她肩上,蹭了蹭,随即抬起头来。

林忱强稳住心神,说:“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萧冉苦笑道:“殿下真能做到?”

林忱心意又乱了,她扬鞭纵马跑了好一会,方才又沉静下来,说:“你我从前彼此心意相知,不用说也明白。可是,我明白告诉你,今昔不同往日,镜子碎了就是碎了,强拼凑到一起,反而不美。”

萧冉沉默得厉害,仿佛给她直白的一击扼住了喉。

林忱倾听着她的沉默,心曲似被雨滴奏响,规律地扰攘着。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一群公子哥的嬉笑声,再去仔细听,隐隐能听见一个女声。

“冯二?”萧冉耳朵一动,准确地认出了这人。

林忱想起,是那场科举舞弊案的主谋,便打算去看看。

马蹄一转,踏起春泥,飞奔过去。

萧冉提起自己那把漂亮的弓,拨了拨弓弦。

她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看着心情很不好,又仿佛猫见了耗子,正准备好好戏耍一番。

冯敬之等人散着马,围住个落单的小宫女。

“我那日见你来我们家,来干什么我爹不肯说,我只能来问你了。”他叫人按着鸢儿,“想来你在宫里也有点身份,说了就完了,我也不愿意伤着你。”

鸢儿气得脸都红了,没想到自己没给人暗杀,反在一群草包手下遭了殃。

“我说什么?”她挣着,不小心碰到了没好的伤处,“不是你能听的。”

冯敬之脾气大起来。

他刚骂了一句,耳后突然一疼,一颗小石子骨碌碌滚下来。

“哪个王八蛋…”他气愤地转头,发现萧冉与日前新册封的成玉公主两人坐在马上。

“是你姑奶奶。”萧冉嘻嘻地拉起了弓,“在大街上欺男霸女也就算了,嚣张到这儿来了。”

冯敬之脸上又青又白,连带着他背后那几个帮闲跑腿也跟着胆战。

鸢儿低着头,给一群人挡在后边,林忱也并未向她看,因此竟没认出来。

萧冉瞄着只眼,弓拉得稳极了,比方才射兔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你…!”冯敬之想骂,又恐这疯婆子真一箭射过来,擦伤了自己。

“你什么?冯二公子,好久不见。上次抽了您一鞭,太后娘娘可是把我好一顿骂。”她手里的箭一会换一个方向,逗人玩似的,“不知如今您荣任翰林学士,编书编得怎么样了?真是奇怪,好歹是状元出身,怎么三年竟也没升上半品啊。”

这番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话打击精确,真把冯敬之气了个半死。

他才华平平,入了官场之后给那群人精一探,早把底子探得一清二楚,之所以能在朝中留到现在,都是仰赖冯不虚,可因此也把人气得病了。

到如今冯家分崩离析,竟还真有人敢当面提此事!

“萧冉,你别太过分。”冯敬之面目狰狞。

萧冉笑得更欢了,还待再说些什么,林忱将手搭上她的弓,轻轻往后一拨。

“别闹了。”她向后转头,“你就爱逗人玩。”又看向冯敬之,“冯二公子别生气,阿冉的箭也都有登记,射出去便得值当才行。所猎都要献给太后,我们还空着手呢,便先行一步了。”

冯二全没听出这是在嘲讽他畜生不如,倒心气平顺了些。

刚想放了后边的丫头走人,却见她瞪圆了眼,直勾勾地看向前边,突兀地叫了一声“忱姑娘”。

这一声穿透了时间,静静地来到林忱身边,仿佛又带她回到平城那些安静寂寞的岁月。

她回马去看,看到一张长大了的圆脸。

翻身下马去,竟一时失语。

阔别三载有余,都长成人了。

第35章 番外(一)

林忱小时候很招人烦。

哪怕她生得像金童玉女里的女孩一样, 可那清高的神情、毒舌的习性与格格不入的洁癖作风还是招了庙里所有小尼姑小香客的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