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来作何?”屏风内里幽幽传来清润声音,似空谷仙乐,无情却悦耳。
张琬闻声,稍稍恢复心神,视线看向祭徒们弯身行礼,退出殿内,才想起坏女人还在不高兴。
“我听说你近来食欲不振,特来看看。”张琬其实还不太习惯做皇帝,更别提改称呼。
语落,坏女人却不搭理。
见此,张琬只得上台阶,绕过屏风,视线落在坐榻之上,目光矜持的看向坏女人玉白面容,心间却总是克制不住的飞快跳动。
若说过去的坏女人是布满雾凇的高山雪树,枝条锋利,生人勿近。
现在的坏女人好似雪树逢春,消融冰枝,缓和凌厉泠然,多了几分宽和柔美。
“陛下看够了就回去吧。”坏女人淡然道,连眉头都不曾抬动,打破张琬先前的错觉。
这若是平日,张琬必定不敢逗留。
可想到坏女人凉薄的提及不要胎儿,张琬只得硬着头皮迈步走近,坐在一旁检查,视线看向坏女人用薄毯遮掩的身前,不太确定,只得移开目光,出声:“我听老嬷嬷说养胎夜里会遭罪睡不着,你会不会很辛苦啊?”
坏女人并未放下掌心竹简,却稍稍抬眸,清晰露出如漆点缀的双目,幽深静美,神情有所缓和的应:“现在还不到那时候,陛下担心的太早了。”
闻声,张琬有些尴尬,面热道:“原来这样啊,我一时也分不清到底几个月。”
毕竟坏女人一向心思藏的深,若非她那日亲口告知,张琬恐怕现在还不知她腹中胎儿的存在。
语落,张琬见坏女人没有看书,仍旧望着自己,便又赶紧寻话唤:“你知道时月吗?”
“我若不知,莫非指望你这个笨木头不成?”坏女人幽深眸间显露埋汰之意,幽幽的应声。
这话语里没有陛下的生疏客套词语,渐而恢复往日的直来直往。
张琬被噎的没脾气,却也没计较,反而暗自庆幸,坏女人能愿意搭话,说明还不至于真狠心不要胎儿。
这段时日张琬询问老嬷嬷许多关于孕妇的事,其中就有说孕妇气性大,坏女人恐怕更甚。
“你说得对,我真是太笨了。”张琬讨好的应承说着,又想起坏女人路途就有明显不对劲,不禁懊恼自己粗心大意,自顾的碎碎念叨,“幸好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否则若是胎儿受损,可就糟糕危险。”
因着张琬自己就是娘亲难产的尸胎,从小泡在药罐子养活,所以才格外担心胎儿是否康健。
可坏女人却不乐意,冷着脸道:“你对一团血肉倒是上心的紧,反对我的关问,颇为敷衍。”
张琬微怔,完全不懂坏女人怎么会觉得自己在敷衍她。
明明这些时日自己看望她比对拜访母亲还要殷勤啊。
然而,还不待张琬回应,坏女人自顾转过身,只留一袭柔顺乌发对着张琬,冷淡的很。
很显然坏女人这是要送客,张琬有些焦急,却又不知怎么解释。
半晌,张琬小心翼翼的唤:“阿贞姐姐莫生气,若气坏身子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语落,坏女人没有动静,却也没有赶人,张琬只得继续道:“我娘亲当年就是因怀胎生育离世,所以我很害怕阿贞姐姐也会如此,这才每日都会来问安,绝对不只是顾忌胎儿,此话若有半句虚假,我愿接受天罚。”
张琬见坏女人仍旧不为所动,心间懊恼自己太过嘴笨,一时眸间黯然。
眼看坏女人没有半点缓和迹象,张琬不好意思继续打扰,只能起身欲离开。
“谁要受你天罚?”坏女人漫不经心般回过头,露出清丽秀美面容,薄唇微抿闷声问。
“我、我只是想解释自己并没有撒谎。”张琬脚下顿步,险些以为幻听,视线望向坏女人清冷面容,忐忑应声。
坏女人微叹,稍稍正过身,任由光滑墨发垂落玉颈身侧,美目极为正经的凝望,不急不缓道:“坐下,你就只会说这么两句好听的话么?”
张琬险些没能缓过神,圆眸怔怔看向坏女人,面热的坐回原处,认真应:“那阿贞姐姐想听什么好话,我可以回去多搜集学习。”
语落,坏女人抬手轻弹了下张琬额前,很是无奈道:“算了,你还是想想胎儿取名的事吧。”
“我来取名,真的么?!”张琬从惊讶变成惊喜,而后又飞快变成担忧,忸怩的坐在一旁,陷入沉思。
取名,自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过张琬有些担心自己才疏学浅,坏女人会不满意。
“傻,这种事我何必骗你?”坏女人应的直白,没有半点犹豫。
张琬见坏女人已经决定如此,方才没有谦让推脱。
这般整个午后,张琬都在坏女人寝宫,并无其它,主要是翻书。
暮色时分,张琬原本的期待欢喜,渐而消弭。
自己提一个,坏女人否决一个,这真是打击人啊。
“我觉得唤长乐就挺好的。”张琬捧着笨重的竹简坐在一旁弱弱念叨。
长乐,多美好的祝福啊。
“不行,取名应当端庄文雅。”坏女人不为所动的否决。
张琬顿时陷入深深的沉默,目光落在坏女人姣美面容,很是怀疑她在故意捉弄自己,出声:“那阿贞姐姐觉得什么名才好?”
语出,坏女人轻挑蛾眉,不乐意的应:“让你取名,自然是随你,这是要偷懒不成?”
真是好无辜的罪责,张琬有口难辩,暗想坏女人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
自己明明查了整个午后,坏女人都不满意,怎么反倒怪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