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宁礼坤连宁礼乾都一并骂上了,顿时后悔不迭,也不敢劝说,忙道:“老太爷息怒,老奴这就除去让他离开,以后莫要来了。”
宁礼坤喘着粗气,眼中淬火,怒道:“你去让他来,我倒要瞧瞧,他又要生出何事!就算宁氏的族谱没了他,我照样能替天行道!”
宁大翁忙应是,转身出了门,唤来小厮叮嘱了两句,“赶紧去清理干净。”
小厮赶紧前去洒扫书房,宁大翁叹了口气,亲自前去了门房。
宁九面无表情等在门房中,案几上放着的茶水一动未动。宁大翁掀帘进屋,他缓缓站起来,僵硬着抬手见礼:“大翁,好多年不见,大翁身子还是这般硬朗。”
两人以前也见过面,那时宁九对宁李礼坤有怨气,对宁大翁也没有好脸色。虽说宁九的客气生硬,到底比以前好了些。
宁大翁微微放下了些心,侧身避让,抬手俯身还礼,“九郎君,是多年未见了。老太爷在书房等着,九郎君请。”
宁九抬手道请,宁大翁走在前面,他本想提醒几句,到底没有多嘴。
进了书房,地上的茶盏碎片已经收拾干净,宁大翁躬身走到小炉边,守着铜壶煮茶。宁礼坤负手站在中央,铁青着脸死盯着见礼的宁九,冷冷道:“我可不敢当你的礼。你来作甚?”
宁九站起身,极力稳住神,不大自在地道:“在下来有事相求,替大郎阿焱,二郎阿垚,三娘阿淼求个进明明堂读书的机会。”
事关侄孙侄孙女,稚儿无辜,宁礼坤愣在那里,憋着的满腔怒火顿时没处发,在胸口盘桓着,噎得他许久都说出话来。
不过,宁礼坤还是咽不下去,嘲讽道:“你那般厉害,怎地当时没想到儿女,没想到宁氏也是你的亲人。你吃里扒外,造自己的反,亏你还有脸上门来开口!”
连着想了几日,宁九才终于登门求情。他知道宁礼坤不把他打出去,也不会给他好脸色。心中早有准备,对着宁礼坤斥骂,冷嘲热讽,他强自忍住了没作声。
宁礼坤心烦意乱,厌烦地挥手道:“走走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宁九暗暗吸了口气,还是忍不住道:“我当年没错!”
说罢,不顾宁礼坤的反应,抬手一礼,转身大步离开。
宁礼坤气得脸色发青,想要骂,喉咙一阵发痒,大声咳嗽起来。
为官
多年,宁礼坤早就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宁大翁许久未曾见到宁礼坤发这般大的火,浮躁难安,他忙倒了水上前,劝说道:“老太爷息怒,身子要紧,先些水润润喉咙。”
吃了两口水,宁礼坤喉咙舒适了不少。他长长吐出口气,无力地瘫倒在塌上,仿佛一下就变得老态龙钟了。
“小七去了何处?”宁礼坤不知想到了什么,哑着嗓子问道。
“老奴不知,这几日七郎出了城,早出晚归,听说在忙佃农的人丁核计。”宁大翁答道。
宁礼坤唔了声,没再多问,闭目养起了神。
宁府前的巷子口,骡车刚转弯,宁毓承看到宁九从巷子出来,朝西边走去。宁府占据了整条巷子,看情形,宁九应当是从宁府出来。宁毓承本想叫住他,当下的大事要紧,打算以后再问。
回府到了知知堂,宁礼坤看到他,诧异地道:“你不时出了城,怎地回来了,发生了何事?”
宁毓承见宁礼坤身体不好,先吃了口热茶稳住神,尽量温和说了在粮食铺子发现的情况。
“祖父,江州府的粮价开始跟着上涨,明州府的价钱只会更高。祖父,大伯父那边没有消息传回来,三叔也没再来信。江州府的情形,你我一无所知。”
宁礼坤心凉了半截,脸上的皮耷拉下来,脸色白中泛灰。他不愿深想的事,还是发生了。
宁毓承分析道:“祖父,明州府的情形,也并非一无所知。眼下江州府的粮食涨价,无非两个方面。一是粮商故意借明州府的大雪散播恐慌,囤积居奇,借机大捞一笔。二是江州府的粮商,真将粮食运往了明州府,赚取更多的利。”
“明州府雪灾的事,只怕已传遍了江州府。百姓虽不傻,他们恐粮食价钱越来越贵,没粮吃,粮商随便说几句,一传十十传百,事态就难控制了。”
宁礼坤喘了喘气,才继续说了下去:“江州府的消息煽动开,粮价上涨,以现在的米面价钱,粮商已有足够的利,他们该收手了,否则,官府那边不好向朝廷交代。粮商不收手,就是粮食真运往了明州府,明州府的粮食已经涨到了天价,朝廷尚未下旨赈灾。”
宁毓承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这些都不最重要,重要之处,在于稳定粮食价钱,以及民心。
江州府与明州府离得不远,可以称得上是唇亡齿寒。稳定的江州府,就是明州府的后方。
“祖父,府衙在这个时候,当开仓平粜,不只是平粜,该是倾销粮食,将粮食价钱压到最低。”宁毓承道。
“倾销?”宁利坤怔住,不解地道。
宁毓承道:“是,当倾销,只有官府的常平仓,以及明州府的长平常,能一下拿出那么多的粮食倾销。江州府的粮价下去,商人只会将大量的粮食运往明州府售卖。明州府的百姓购买能力摆在那里,他们买不了太多的粮食。商人辛辛苦苦运去粮食,再运回来,考虑到成本以及运送不易,他们会降价卖出去,明州府的粮食价钱,会随着市坊的变化而下降。只要明州府的百姓有饭吃,就乱不了。”
“此事复杂,不一定会如你想得那般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