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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子弟考科举(130)

见是黄驼背到了面前,于四通拿起皮囊灌了一口酒,带着几分不耐烦上前打开了锁,习惯居高临下呵斥:“怎地这般迟才来,快去收拾了!”

黄驼背嘟囔了声,鼻翼翕动几下,闻到酒味,馋虫被勾起来,不由得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亮了灯笼,顺手抓起了钉耙。

于四通又骂:“月亮这般大,老狗狗眼昏花,还要浪费灯油。”

灯油蜡烛都有定数,省下来的便能拿到自己家去。蜡烛贵,哪怕是不加香料的白烛,寻常人家也用不起。

黄驼背习惯了被骂,充耳不闻朝牢里面走去。他鼻子灵光,不用细看,便来到了要收拾的那间。

推开虚掩的牢门,屎尿混着浓得散不开的血腥气扑面,干草湿哒哒,粘稠,乱糟糟洒在地上。石墙栏杆上垂下一条裤带,腰带上挂着一个披头散发的死人。

黄驼背头也不抬,举着竹耙几下将干草耙做一堆,地面上露出一摊摊尚未干的血。他司空见惯,眼都不眨搂起干草走出去,朝门口瞥去。

于四通手上抓着皮囊,肥硕的大脸被炭盆烤得快滋滋冒油,头一点一点打着瞌睡。

黄驼背扔下一半干草在空地上,另外的一半,塞进了墙角根的麻袋中。他再回转来,在干草上撒了点灯油,取出火折子点燃。

火光升腾,于四通倏地睁大了眼,他又骂:“老狗真是无用,平白浪费这般多的灯油!”

黄驼背面无表情,躬着身子回到牢房,掏出一根铁钩,勾住裤带使劲拉扯。

裤带断裂,吊着的人仰面掉地,一片血肉模糊,看不清头脸。

黄驼背转着眼珠子,在身上摸索一阵,什么都没摸着。他恨恨淬了口,取出绳索套住尸首双腿,绳索另一端套在肩膀上。

一手夹着钉耙,一手提着灯笼,跟拉纤那样,脚尖蹬着地,驼背快折断,拖起尸首朝外面走去。

到了门口,打盹的于四通又醒了过来,盯着黄驼背放下竹耙,吹灭灯笼。

思及头儿将此事交给了自己,于四通便谨慎了下,厉声威胁道:“要仔细处理干净,若被上头责备,仔细你的老命!”

死尸沉,绳索连皮袄都快勒破,黄驼背累得气喘如牛,蹒跚朝外走去。到墙角摸到放着的麻袋,往死尸上一套,继续拖向角门。

门房见黄驼背拖着黑乎乎的东西过来,他一声不吭,上前打开门。待黄驼将麻袋拖出门,飞快将门关上,呼出口气,才发现大冬天夜里,头上竟冒出了一堆细汗。

巷子空无一人,黄驼背停下来,取下绳索喘着气歇息。这时,范老臭从巷子一头跑了过来,朝地上黑乎乎的麻袋看了眼,小声道:“黄哥,骡车停在前面,我帮你搭把手。”

黄驼背喘了口长气,沙哑着嗓子问道:“都谈好了?”

“谈好了,足足两贯钱呢!”范老臭嘿嘿笑,咂摸着嘴美滋滋道:“要是天天都有,那我们就发了。”

“就最后一个了。”黄驼背道,弯腰捡起绳索,递给范老臭一根。

死在牢中的犯人,若有家人者,让其家人领回尸首安葬,若无家人者,会送往义庄。放得臭了,义庄都是往乱葬岗一扔了事。

有人搭上范老臭,他收夜香走乡串户,又起得早,要是遇到尸首,让他捡起来,越新鲜的,越值钱。

贵人的喜好,范老臭也不敢去想。收夜香时,眼都瞪得酸了,也没遇到发财的机会。

想到黄驼背毕竟路子广,人比他有见识,范老臭便将此事告诉了黄驼背。

黄驼背爱财如命,立刻打起了牢中尸首的主意。靠着尸首,他们两人已经赚了四贯大钱。

范老臭拉着绳索,抱怨了句太沉,想着沉甸甸的大钱,又加大了些力气。

想到什么,范老臭感慨道:“黄哥,两贯钱呐,武麻子死不足惜,死后倒让我们捡了便宜。”

大小算是在衙门当差,黄驼背从不多管多问,靠着嘴严实,这份差使才做了下来。

“你少声张,仔细祸从口出!”黄驼背警告道。

范老臭赶紧闭上嘴,卖力向前拉着尸首。巷子口的骡车边,黄驼背低着头,将麻袋从死尸上取下。

站在骡车边的汉子瞄了眼,也不说话,数了两贯钱递过来。

黄驼背飞快接过钱盘在腰间,拉下脏兮兮的皮袄遮住。范老臭点头哈腰道谢,帮着将尸首搬上骡车。汉子很快驾车离开,黄驼背捡起干草塞进麻袋中,范老臭捂着鼻子,嫌弃道:“黄哥,这干草臭得很,你捡回来做甚?”

“你收夜香莫非不臭?”黄驼背哼了声,收好麻袋口,往背上一扛。

“这鬼天气冷得很,柴禾又贵,干草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可以煮个热汤了。”

有次黄驼背吃多了酒,吐露过几句,他攒的钱,全部拿去换成了金子。在他动不了时,便吞金了结自己。

身上揣着金子,到了地府,能拿金子向阎王买个好投胎。下辈子他要投胎到权贵府上,享受下做人的滋味。

范老臭想到两人都独身一人,命贱如草芥,心中堵得慌,便不再多说。黄驼背到了隐蔽处,停下来警惕四望,背过身去撩起皮袄,准备分钱。

黄驼背倒也没亏待范老臭,分了他两百大钱,两人说了几句话,分头离去。

这天,黄驼背前往牢房当差,正在收拾恭桶,于四通将他叫了过去。

黄驼背提着恭桶刚走到于四通面前,便被他抬起一脚,踹得连连后退,手上的恭桶掉在地上,屎尿流得遍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