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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子弟考科举(177)

黄赖皮家中没了白蜡花可收,他难得一早起了床,身上依旧穿着那身半截长衫,守着采白蜡花的村民,比手画脚说着话。

宁毓承看了会,对福水说道:“你去跟黄赖皮说一声,他既然空着,说话的时候,就帮着做些事。”

福水走了过去,跟黄赖皮说了几句。过了没多时,黄赖皮走了过来,他看上去颇为不自在,吭哧着道:“七少爷,在下以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宁毓承一听,便知黄赖皮偷懒不愿意帮忙采白蜡花,耐心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该这般理解。你不愿意做的事情,莫要勉强他人。你现今是有所求,想要村中的人帮着你作证。但他们都很忙,没空听你说话。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帮着做一些,他们也会记着你的好。”

“他们才不会记着我的好。”黄赖皮嘟囔着,抱怨着道:“我站出来,并非只为自己,他们也得了好处。”

宁毓承诧异了下,黄赖皮还真是有意思,不禁笑着道:“你说得对,但你站出来,你很有勇气,不能要求别人都与你一样。”

“我不能求别人与我一样,别人也不能求我与他们一样。”黄赖皮转动着眼珠子,神色狡黠道。

宁毓承岂能听不出来,他这句话是在指自己。明明他不愿意做的事,自己却要求他去做,与别人一样讲究人情世故,你来我往。

宁毓承并不生气,反而很认真地思索,片刻后道:“你说得对,但也不对。因为你要考虑到,你行事的目的,想要的结果。要是你能接受失败的后果,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要是你不能接受,你就要多加考虑了。”

黄赖皮愣在了那里,他没再说话,施礼后踱步离开了。宁九在一旁听着,望着他的背影,皱眉道:“黄赖皮真是,唉,他懒就懒,偏生还找这般多的借口。”

“我倒是以为,黄赖皮这样很好。”宁毓承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他真正在动脑,在想。哪怕可能不正确,但何为正确?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本身就很滑稽。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只要他自己能接受,旁人不该指指点点。”

为何权力会那般让人畏惧,除去朝廷用兵力镇压,便是世俗规矩长久以来的束缚。千百年流传的规矩是,要刻苦勤勉,要孝顺孝道,要听话温顺,要忠君,官员权贵们就该高高在上,该被膜拜被尊崇。

黄赖皮本身没想到那般深远,但他已经在思考,他为何要听从这些世俗的规诫。不从众,能独立思考,在任何时候都极为难得。

到了午后,史方今就来到了王家坳村。他看到宁毓承在河边,便也来了,远远就笑着打招呼。

宁毓承客气还礼,道:“史县令百忙之中抽空来到王家坳村,替村民断案,实在是感激不尽。”

“不敢不敢,我身为平水县令,当为百姓排忧解难。”

史方今笑着客套,望着眼前的忙碌,话锋一转,道:“我听了些王家坳村中的纷争。不知七少爷想要何种结果?”

这句话听上去坦率,实则是在给宁毓承下套,好似他要掌控衙门官司断案。

王氏兄弟都在衙门做小吏,史方今只怕没少拿王长寿家的好处。且白蜡花这块的利,基本上他也再拿不到,还被从县城叫来审案,心中自会有怨气。

宁毓承面不改色道:“我只是做个见证,案子该如何判,当该由史县令做主。”

史方今眼神再一转,为难地道:“唉,黄福中已经去世多年,当年的纠纷,眼下早已没了证据,我到平水县尙不到三年这官司,只怕难呐!”

宁毓承也不多言,只道:“史县令只管照着律令判断便是。”

史方今见宁毓承话说得滴水不漏,只得寒暄几句就离开了。到了晚间,村头的香樟树下点了松蜡火把,史方今与县丞捕头差役都来了,照着衙门公堂一样摆出审案的阵仗。

村民们放下手上的活计,将四下围得水泄不通。王大寿与黄赖皮各据左右两侧,宁毓承则与村民们在一起,坐在木凳上旁观。

坐在案桌后的史方今,拿着一块木头当做惊堂木敲下,威武地道:“肃静!”

喧嚣的现场渐渐安静下来,史方今威严无比道:“本官听闻村中有人告状,念着正是采白蜡花的时节,免得耽误了活计,特意前来村中,趁着夜晚得闲时审案。究竟谁要告状,且站出来说话。”

黄赖皮与王大寿都走了上前,两人禁不住看

向对方,目露嫌弃憎恨。

黄赖皮反应快,抢先道:“在下状告王家坳的里正王大寿,仗势欺人,谋财害命。”

王大寿紧跟着喊道:“在下状告黄赖皮偷我家的白蜡花,被我当场抓住之后,还恶人先告状,意欲污蔑敲诈。”

史方今皱起眉,道:“你们究竟谁状告谁,且先掰扯清楚再说。”

宁毓承眉毛扬起,要是掰扯下去,不知会掰扯到何年何月。他当即站起来,道:“史县令,他们互相状告,就当做两个案子,分别审理便是。”

王大寿脸色微变,黄赖皮愣了下,急着拿出了状纸呈上,道:“王里正告在下,在下也告王里正,互相不吃亏。”

史方今愣了下,拿过黄赖皮递上来皱巴巴的状纸,打开看到上面歪歪斜斜的大字,跟着头大如斗。他不时看向宁毓承的方向,紧张不已,不肯错过宁毓承任何一个表情。

宁毓承从头到尾只一言不发看着,与村民们并无两样,史方今略微放下了心。

“黄达高,诉状错漏百出,拿回去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