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内,能见到这么多把戏?
辛泽渊看了她一眼,就她对宫中什么都好的看法并不赞同,宫中的东西一定都是好的了?开口时语气淡然,“贵妃娘娘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
这声‘贵妃娘娘’饶是迟钝如韩千君,也听出来了一丝酸溜溜的味道,暗骂自己怎的好端端的突然提起了宫中。
毕竟自己是二嫁,头一桩嫁的又是皇帝,谁能比过他身份地位高,知道辛公子心里不服输,怎么也得安慰一番,肩头凑过去,细声同他道:“我已不是贵妃娘娘了,明儿一过,我便是辛公子的未婚妻,往后都听辛公子的,辛公子想让我不回,我就不回。”
一顿骂而已,严重点顶多关几天禁闭,但辛公子说的这些热闹,她今日若错过了,这辈子都会留下遗憾。
辛泽渊的胳膊被她的肩头蹭来蹭去,似乎把他当成了小猫小狗在哄,侧头看向她,见她一张脸窝在帽檐里,雪白粉嫩,爱热闹的神色一展无遗了,嘴上却说得冠冕堂皇。
之前她也是这般讨好皇帝的罢。
若要细思,只怕不够他怄的,决定要来招惹她的那一刻起,他便做好了准备,不去在意她的过往,柔声问道:“饿了没?”
韩千君重重点头,“饿了,辛公子带我去吃好吃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韩千君灿烂明媚的一张笑脸,总算把辛公子逗笑了,起身牵她的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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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怎么上来的,便怎么下去,顺着木梯爬下了阁楼,底下一辆马车已候在了那,看到杨风坐在马车前牵着缰绳,随时待着命,韩千君愈发觉得一个月三十两白银,没有白花。
马车从巷子驶出去,之后的路韩千君便不认识了,只感觉脚下的马车七弯八拐,巧妙地从巷子里钻了出去,然后到了一处开阔的临江集市。
与先前她去过的水市不同,街道干爽结净,没有挑着大鱼大蟹的挑贩,也没有拥挤到无处落脚的地步,更像是一条寻常的街市,可它又与她去过的御直街,长街不一样,没有高耸的酒楼,繁华的铺面,无论是摊位上贩卖的东西,还是行走在街头的百姓,都透着一股淳朴。
走下马车的瞬间,韩千君觉得自己似乎误入了另一个世界。
百姓的穿着打扮几乎都是粗布,找不到几身绫罗绸缎,道路上也不见华丽的马车,偶尔几辆牛车,人力拉动木板车居多。
但很热闹,街头人群涌动,不少人围成了堆,也不知在看什么热闹,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喝彩声。
活了十七年,在京城内韩千君自认为去过了所有的热闹之地,却不知道还有这等地方,问身旁的公子,“这条街是何时建的,我怎么没来过?”
“你自然没来过。”辛泽渊示意她看一旁的入口处的石碑,上面写着一行字,“禁止贵族、官员入内。”
韩千君:……
难怪他下车时,特意披上了一件粗布大氅。
那他们是不是不能进了,还没想明白为何贵族和官员不能入内,辛泽渊便提醒她道:“披风穿好,仔细荷包。”
韩千君心头诧异,她逛了这么多年的街,谁敢光天化日偷她东西,不出一里,便会被巡逻的捕快擒住,轻点的挨一顿板子,严重的吃牢饭。
辛泽渊解释道:“这里柴头多,恶棍也多。”
韩千君问道:“何为柴头?”
“外地人,乡下人。”辛泽渊道:“刚来京城,这些人不懂规矩,很容易上当受骗,城内有一批专门以他们为目标的地痞,诱骗贩卖其妻子儿女。”
韩千君:……
手突然被牵住,掌心内暖流传来,辛泽渊笑了笑,反手握住道:“放心,国公府的嫡女,他们还没那个胆子打你主意,先去吃东西。”
一刻后,韩千君立在一处酒肆模样的饭馆前,听着小二立在辛公子跟前,噼里啪啦地道:“炙鹅、炙蛤、鲜虾、燕菜、果子油酥、花头鸳鸯饭、马牛猪羊肉,棒子骨、羊背皮、响糖、缠碗、肉汤、粉汤、按酒、果茶、凤鸭、风鸡、炸鱼、蒸鱼…公子和小娘子想吃哪些?”
韩千君脑袋都听晕了,一个都没记住,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店铺,平常出去吃饭,去的都是酒楼,其次是酒馆,但无论是去哪儿,都是要点一个雅间。
第一次与众多食客一道坐在了用谷草搭成的摊位上,韩千君心中还是有些抗拒的。
直到小二将几道菜肴送上来,摆在她面前,韩千君才慢慢地有了改观。
国公府和宫中的菜肴都很精致,鹅肉、鸡肉、鱼肉、皆是取其最好的部分割下来放入几块在碟子内。头一回见到一整只炙鹅端上来,只将头尾去掉,余下身子烤得又黄又嫩,刚烤好,上面的油脂还在滋滋地往外冒,散出来的香味能馋死人。
还有炙虾,整只虾子从中剥开,放了佐料炙烤后,肉质看得见的鲜美。
没想到这样的小肆,竟能做出如此美味的菜肴。
鹅肉细腻不油腻,很香。
虾子很鲜,汤也好喝。
辛泽渊坐在她对面,没怎么动筷,忙着用小刀把肉切成小块,不断地放在了她碟盘内。不知道吃了多少,但韩千君可以肯定,这是她最近一年内吃的最多的一回。
她吃过不少宫宴,分辨得出好坏,今日这一顿应该价值不菲,放下筷子后,韩千君便小声问辛泽渊:“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