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身上带的不够。
辛泽渊道:“一两。”
“一两银子?”韩千君不敢相信。
“嗯。”
且还没结束。
耳边突然响起了众人的喝彩声,小二笑呵呵地出来吆喝,“今日的曲子是阳春白雪,各位客官,慢慢用,慢慢听…”
接着一名抱着琵琶的姑娘走了出来,没有华丽的殿堂,也没有软软的筵席,坐下是一张木墩,那位姑娘就坐在小肆的角落内弹起了琵琶,待琵琶声一出来,韩千君彻底震惊了。
皇帝被坑了啊。
且被坑的好惨。
宫中的一场乐宴,怎么也得花费千两银子,可今日他们只用了一两银子,不仅吃一顿丰盛的饭菜,还听到了水准完全不亚于宫中乐工的琵琶曲目。
一旁的辛公子告诉她,“这便是瀛洲小调。”
接下来韩千君便跟着辛公子一道,坐在她从未做过的长板凳上,随着一群百姓,看完了蜀地的杂技。又挤在街道上的人群中,听完了名曲《广陵散》,统共的花费,只用了一两银子,和二十个铜板。
最后坐在茶楼的院子内,韩千君一面嗑瓜子一面听戏。唱的戏倒不怎么高雅,乃一出寻常的伸冤案,穷苦的百姓被一户地痞偷了鸡,从县城一路状告到京城,还牵扯出了皇帝。
当看到‘皇帝’出来的那一刻,韩千君险些一口茶水喷出来。
那人的个头高是高,可太壮了,下颚上还有一颗指腹大小的黑痣,人家皇帝脸上是有一颗痣,但那颗痣,还没有芝麻大,也不是在下颚上,而是在眼角的位置。
不知道皇帝看到这一幕,会不会气死?
韩千君问领座的一位百姓,“你们见过皇帝吗?”
那百姓摇头:“没有。”
韩千君好奇,“戏楼如此大胆,就不怕掉脑袋?”
那百姓一笑,脸上没有一点恐惧之意,“咱们这儿哪个当官的会来,再说了,这戏楼里的人都是草班子,今天在这儿唱,明日又是另一班人,等官府的人来,早就不见人影了,想逮也逮不住啊……”
韩千君心中感叹,山高皇帝远,没想到天子脚下,也有他触及不到的范围。
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之前有没有唱过关于,前贵妃娘娘的戏曲?”谁敢找个像‘皇帝’这么丑的人出来演她,她保证,就算那人有狡兔三窟的本事,她也会将他一锅给端了。
“贵,贵妃娘娘啊……”
一旁饮茶的辛泽渊,轻咳了一声。
“有啊。”百姓道:“可惜啊,没有一个人演得像,那前贵妃娘娘容貌绝色,世上有几人能演得出她的神韵?”说着垂下头,目光不敢去看她,低声都:“不过以小娘子的姿容,能演…”
韩千君来了兴趣,“你们见过她?”
百姓摇头,“没有,但听过传闻,贵妃娘娘姿容美丽,性子活泼,不喜受拘束,宫中关不住她,这不前不久回了国公府,要我说,贵妃娘娘此举乃大智慧。”
韩千君追问,“怎么说?”
“宫中看似繁华,实则规矩颇多,哪有外面自在,以小的看,前贵妃娘娘就该找个有钱的…”
“咳…”辛公子又轻咳了一声。
那人说话声一瞬顿住,还未回过神,身后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提溜着他后脖子的衣襟,一面往外拉,一面骂道:“臭小子,找了你半天,竟跑这儿来偷懒了!”
待拖出了门口,张副总管便扯着他耳朵,压低了嗓音斥道:“说那么多作甚!不是告诉你,少说话吗,要是坏了公子的好事,瞧我不把你丢进江里喂鱼。”又问道:“看到人了没?”
马小田点头,“看到了。”
“如何?”
他没读过书,形容不出来,“很好看,像花儿…”
还没说完,后脑勺便遭了张总管一记巴掌,“死小子,谁还真敢看,谁给你的胆子,灯笼做好了?”
马小田揉着脑袋,心中却极为委屈,不是说见到了人一定要夸的吗,夸之前得先见啊,央央地道:“做好了。”
“再去多做几个…”
—
看完戏出来,天色已暗沉了。
很物有所值的一次逛街,韩千君吃了最好吃的美食,听了名曲,看了杂技,还听了戏曲,所花费的银钱,还不足往日一场宴席的零头。
不知不觉竟然过了一日,街头慢慢地点起了火红的灯笼,与白日的景象又不一样,夜色之下蒙了一层让人慵懒的轻松。
玩上了劲,韩千君心头那点夜不归宿的不安已完全不存在了,夜色中大大方方地牵着辛公子的手,从结尾缓缓地走向街头,期待着接下来的花灯。
可今日似乎不止他们一家在做花灯,旁人也在做,韩千君问了一户人家:“你们也要放花灯?”
“是啊,待会儿去西江放。”
韩千君惊奇地道:“真巧,我们也要去西江。”
沿途走下去,几乎每个铺子门前都放着大大小小五六个花灯,韩千君纳闷了,不记得今日有哪个节气要过,问辛泽渊,“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都要去放花灯?”
“大抵是个好日子?”
确实是个好日子,一日之内,她不仅达成了自己的愿望,还和自己喜欢的人漫步在一个她从未来过的世界里。
一个月前,她一度在心中构想出来的自由日子,便是眼下这般了。
没有宫墙挡住徐徐清风,天空的星辰没被琉璃瓦遮住,脚下的路没人拦着,她想往哪儿走,就能往哪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