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月(208)+番外
苏彦掌心濡湿,面上浮起温柔笑意,隔光影看见江见月款款向他走来。她越走越急,冕旒摇曳,赤珠作响,如花笑靥比阳光还明艳……
他几欲蹙眉让她停下,谏她为君者,端也,礼也。
然暖风拂面吹醒他,高昂的心绪刺激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他终于回神,她尚在城门口,端坐銮驾中。
他看到的是景泰四年,他从新城归,来此迎候他的少年女帝。
是君主,但带着满腔珍贵的情意,不受控住奔向他。
而非眼下,她从銮驾出,未往前踏一步,只含笑举杯,道一声“丞相辛苦。”
“谢陛下厚爱。”苏彦随她饮酒毕。
垂首看她重上銮驾,待銮驾先行,方策马伴驾,入皇城回禁中。
他将那截青丝藏入腰封,余光瞥见銮轿中眉目沉静的人,忽想起那一旨诏书,想起抱素楼中的临行别宴。
她问,“悔不悔?”
彼时不知情贵。
苏彦,你悔不悔?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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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这日, 丞相归来,女帝按例赐宴昭阳殿。
尚与除夕那晚一样的规制,凡六百秩及其以上将士,皆可入殿参宴。而坐次排序,亦未曾改变,左侧坐高官,右侧置宗亲。唯一的不同是女帝这日没带小皇子同行,只一人独坐高台。
苏彦几回掀眸看她, 都觉同梦中除夕一般模样,只是少了孩子在怀。念及孩子, 再过两月便满三周岁了。
三周岁的孩子, 当是能跑能跳, 可读书念诗,是该择文武老师的年纪了。他本能想过, 回神却又忧虑, 不知孩子身体如何,荐回长安的医官又被录用了多少。
他是这日午后抵达的长安,因连日舟车劳顿, 伤口部分裂开, 遂在府中换药稍歇了片刻, 沐浴更衣后方匆匆赴宴。尚不知京中具体情况,更遑论身在禁中的母子二人情形。
在建业城中养病的时候,他遇过一位原东齐守寡的宗妇,独自养育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诰命在身的妇人,总也是奴仆侍者无数,但她看着还是要比寻常同龄的女郎苍老些,才二十六七的年岁,望之已近不惑。
闻人说,虽有仆人环侍,然孩子自小患病,她又事事亲为,心力耗损得快些,自然也就老得快些。
人母育子,十中八|九都是血肉以饲。
这样想来,苏彦不由重抬眼眸,再看御座上的人。
她看着气色很好,眉宇间并无疲态。将士敬酒,亦是言笑晏晏;朝臣恭赞,便举杯共饮;亦有几回同他眸光相接,勾起唇角淡笑。
此间和乐得让苏彦有些恍惚,又仿佛当真岁月如梭,恩怨随风散。
若当真如此,他亦不觉什么。从前都是她奋不顾身地在爱,如今不过是换他来。
然直到酒过三巡,女帝提前离宴,苏彦方看出些许端倪。
一则是江见月出殿上銮驾时,手扶的不是大长秋,而是一少年儿郎。少年绮年玉貌,苏彦却不识此人。只在惊诧的一瞥眼神中,见江见月与他和颜轻笑,甚是熟络自然。
而送帝毕,诸臣重回座上,他扫过众人,不论御史台,便是一些寻常官员,皆面色凝重,灌酒强压愠色。
苏彦略寒暄了片刻,以舟车劳顿为由,亦提前离席。只出来时,以目示意薛谨。
这日乃薛谨在中央官署轮值,苏彦便留在此间等他。
薛谨来时,苏彦正在看近半年的朝政卷宗。
轮值的清辉殿中,烛台高燃,将青年郎君的身影拉得狭长,面色衬的雪白,半点血色全无。
薛谨不知他有伤在身,只当是昭阳殿外的人,和如今案上的卷宗,刺激了他。
薛谨原要比旁人还清楚些他与陛下之间的纠葛,遂索性开门见山道,“陛下今岁三月方开的闻鹤堂。”
这话听来当是在安慰他。
然苏彦了解江见月,对朝局亦是敏锐。
明明此次东征,他将功勋十之七八都分挪给了她,以固皇权扬君威,然今日宴会朝臣对君主敢怒不敢言的愠色,让他意外又吃惊。
他只翻开了一册卷宗,看了寥寥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合了上去,缓了缓道,“有些乏,不看了。你且同我说,陛下同百官眼下是何情况?因何而起?”
薛谨看着他,满目疲色,人也瘦了一大圈,尤其闻声明显中气不足,气息虚浮,只道,“也不差这一晚,你要不歇一歇,明个再说。”
苏彦摇首,“不可能睡着的,你说便是,出了何事?”
“小殿下好吗?”他本已缓劲微靠在案上,一个激灵又挺直了身子,不由掩袖捂上腹部伤口,皱了下眉。
席案挡着,薛谨看不见他案后动作,只道殿下尚安。
苏彦松下口气。
只要孩子无碍,她便不会有太伤神的事。遂颔首让薛谨相告之,只是闻至最后,到底揪起了心。
*
论当下朝局,原要从去岁小皇子的生辰说起。
去岁七月初七是长生两周岁生辰,因他身子渐好,江见月遂给他办了生辰宴。亦是在这日提出立他为东宫太子,国之储君。当日宴上百官虽觉突然,但也没有异话。江见月便让太常择吉日,尚书台拟诏书,赐封之。
本是一切如常,转折发生在七月十五这日。
当日长安城中有盂兰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