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4)
「殿下息怒,在救了……」
……
「血止住了!」巫医欣喜道。
牙婆立刻冲进来,她检查着我背后的肌肤,神色喜悦:
「阿弥陀佛,还以为你活不下来了呢。」
刺莲花印的过程中,伤口出血严重。
他们都以为我要死了。
「殿下,阿绯没事了。」牙婆赶忙出去汇报,「这莲花印,和宋小姐身上的一模一样,逼真极了。
「殿下要不要进去验个货?」
萧祁白颔首,朝门内走来。
他的脚步声一响一响,我的心随之揪紧。
突然,萧祁白顿住了。
他说:「红……」
室内月白的纱帐,映出我的影子。
身形模糊,但仍然……似是故人来。
我僵住,冷汗已经无声地渗出。
「殿下,她叫阿绯。」牙婆以为萧祁白记错了我的名字,连忙笑着提醒,「阿绯,殿下赏你纹银千两,还不谢过殿下?」
「阿绯……谢殿下大恩。」
声音粗哑难听。
倒影中,萧祁白的肩膀无声无息地松下来。
不是红袖。
江陵城中的名角儿,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嗓子。
我更是日日小心谨慎,不碰冰,不碰糖,稍微有得风寒的迹象便提前吃药。
绝不会任由嗓子哑成这样。
不过是个身形肖似的人。
萧祁白定了心,声音便也冷了:
「里面血腥味重,本王就不进去了。
「等她伤好了,本王再看。」
说完,淡淡离开。
他一走,我松了口气,这才撕心裂肺地咳起来,把嘴里的东西吐掉。
方才,为了不让萧祁白认出我。
情急之下,我含了一口铁砂。
背后的伤口一片疼痛。
牙婆将我扶起来:
「三月十六子时,到宋府角门处,会有丫鬟引你入府,做迎接贵妃使臣的准备——你可明白?」
「明白。」
回到房中,有小倌儿上前:「红袖姐姐,豫王殿下来过。」
心头一紧,我问:「他发现我不在?」
「没有,他没进来,便被宋小姐的人叫走了。」小倌儿生气,「过去何等痴情的样子,如今看来,他比戏子都能做戏。」
我笑了笑,捏捏小倌儿的嘴,让他慎言。
萧祁白没再来找过我。
据说宋宛容病了,他把全城的郎中都叫了过去。
导致当晚我发起高热时,竟然连个大夫都请不到。
后背仿佛有个火炉贴着皮肤在烤,我疼得神志不清,迷迷糊糊地想:
是因为我夺了宋宛容的妖妃命格,上苍在惩罚我么?
班主发现我病了,派人去请萧祁白。
他想让萧祁白来看我,他也好借机推荐两个新来的小花旦,叫豫王殿下捧一捧。
哪知通报的人连王府的门都进不去。
「豫王殿下陪着宋小姐呢,说不见外客。」
班主再迟钝,也知道我失宠了。
他不想花银子请郎中,就把我锁在房间里:
「红袖得的怕是痨病,别去接近她,小心你们也染上。」
我被留下自生自灭。
几番昏沉,最难受的时候,我依稀听到旁边有小狗在叫,用它热热的脑袋拱我。
是黑豆。
「别怕,别怕。」我说,「明天我就好了。」
后背的血肉已经长好,我平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额头上敷着退热的帕子,床头摆着药碗。
门也不再上锁,外面飘来热粥的香味。
班主拎着食盒进来,满脸都是殷勤的笑:
「红袖醒啦?昨晚豫王殿下来看你了……」
我一把推开他,踩着掉落的食盒飞奔出去,班主似乎叫骂着什么,但我顾不上了——
我的小狗不见了。
11
豫王府还是那个模样。
我一路奔进去,无论门房还是丫鬟,见了我全都立刻开门,亲热地招呼:
「红袖姑娘来了。」
就好像几天前议论我痴心妄想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飞奔至书房,里面是萧祁白和裴刃的声音。
裴刃的声音有些急切:
「红袖出身低贱,又性情不驯,只会搅得家宅不宁。殿下就算真想纳妾,也不该是她。」
萧祁白低低一叹:「可你没见她昨天的样子。我不过是冷落了她七八日,她便病成那样。」
门口的书童见我冲上来,试图拦我:「姑娘,殿下跟裴大人说话,你不能……」
我挣开他,撞进门内。
萧祁白原本尚有怜惜,见我这样闯入,当即皱起眉。
我盯着他,喘着粗气:
「黑豆呢?」
他眉头拧得更深:「你的嗓子怎么了?」
病后沙哑的声音,让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在某个月色晦暗的夜晚,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气,他好像……听过这个声音。
然而我没有给他回忆的机会。
上前一步,我几乎要呕出血来:
「黑豆呢?!把它还给我!」
12
宋宛容将一截染血的五彩绳放进我手里,那是我系在黑豆脖子上的。
江陵风俗,五彩绳又叫长命缕,女子在节日时编织它送给家人,寓意平安长寿。
我早就没有家人了,就编了五彩绳送给黑豆。
「你啊,要活得长长久久,好好陪着我,明白吗?」
黑豆舔着我的手,汪了一声,大概在说它明白。
此时此刻,宋宛容握着五彩绳,泣不成声:
「我真的是看它可爱,想喂它吃的。
「谁知那鸡骨头太尖了,扎穿了它的肠子,它吐了好多好多血,怎么都救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