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来闻言忽然一笑。
李夷简心下顿时又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只是不及细想,又听雁来道,“既然两边都离不得人,那只能辛苦贵妃两边多跑跑,不如就一天在宫中,一天在公主府,如何?”
她觉得自己已经让步了很多,但大臣们显然无法接受。
哪有嫔妃天天往外跑的,让外头的人看了成什么样子?
再说,给了郭贵妃这样的特权,那宫中其他的嫔妃给不给?给了宫里就要乱套了,不给,那总得有个说法吧?
但雁来也不肯让步。
全天下的人都能在母亲病重时回去侍疾,没道理嫔妃不行。皇家的规矩,难道就是不近人情吗?
双方就这样僵持住了。
说是僵持,但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占上风的仍旧是雁来。
毕竟郭贵妃现在人已经在公主府了,就是朝臣们全都反对又如何?总不能冲进去把她押回宫里吧?在皇帝没法下令的情况下,他们还真就没什么办法,只能守着“于礼不合”四个字不松口。
升平公主府。
公主本来还在劝郭贵妃回宫,连带着今日过来探病的其他郭家人,都会委婉或直白地提了一下,毕竟当下的局势确实很微妙,在这个时候出风头,容易被风吹折了,还是低调些为好。
但等延英殿的消息传回来,就没人再提这个了。
雁来正在替她们跟朝臣对线,她们可没那么不知好歹,偏去拆她的台。
但她们不提,郭贵妃自己反而要提了,“我也得做点什么才好,总不能光让她替我出头。”
这话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郭家娶了好几个公主、郡主,对朝堂上的政局变化最是敏感,自然能看得出来,虽说是替她们出头,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这场礼仪之争的重点早就不是郭贵妃了。
它已经变成了雁来和文官之间的较量,谁能胜出,谁就能在朝堂上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我等不知令君的计划,这时候贸然插手,未必是帮忙。”二嫂沈素劝道。
她虽然只是郡主,但因为生母跟升平公主是姊妹,大哥又是庶子,她在身份上是这一代的宗妇,在郭家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所以她一开口,其他人也都附和,连升平公主也说了两句。
郭贵妃却道,“不知道,那就问。”
然后不由分说,叫来了云缕,让她去找天兵传话。
郭贵妃昨天就抽空去找了云缕,这一找,才发现不得了,这丫头居然已经在长安城里开起了店铺,还招了许多的学徒,跟着她学女红刺绣,给店里供货。
之前倒没发现她还有这样的天赋,不过郭贵妃想到自己之前的打算,便决定将手中的产业都交给云缕去打理,相信她肯定能做好。
所以云缕也暂时离开店铺,过来跟她交接。
她在街面上做生意,跟天兵是早就混熟了的,都不用走远,出门就能找到人帮忙传递消息。
不一时就有天兵来回信,说是雁来散了衙就来。
其他人都不住在公主府,闻言只能起身告辞。其实她们都挺好奇雁来的,不过这种时候,显然不适合留下来看热闹。反正雁来如今入了朝,往后逢年过节的肯定都能见到,也不急于一时。
等人走了,升平公主有些担忧地问郭贵妃,“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天光顾着为女儿回来欢喜了,现在她才反应过来,她们分明是故意的。
郭贵妃迟疑片刻,才开口道,“她……邀我出仕。”
“什么?”升平公主疑心自己听错了。
郭贵妃见状,倒是笑了起来,“出仕,做官。阿娘,要不是她说,我是再不敢想的,可是既然存了这样的念想,我就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了。”
升平公主望了她半晌,直到郭贵妃被看得有些不安,才轻声道,“我的女儿,比我有福气。”
郭贵妃不知为何,鼻尖一酸,眼中就涌出了泪水。
“哭什么?”升平公主拍了拍她的手,“你这样子,让人如何放心把担子交给你?”
郭贵妃抬手抹泪,在母亲面前露出了几份羞赧与忐忑,“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升平公主说,“令君既有安排,就听她的。”
郭贵妃点头。
过了一会儿,升平公主又道,“遂王和绛王……”
显然,母女两个是想到一块儿去了,最怕的就是郭贵妃掌权,反而让两位皇子生出别的心思,想要借她的手搞事。
郭贵妃说,“她说有法子,但没说要怎么办。我这回请她来,也是为了商量这个。”
正说着话,外面就有人来报,说是雁来已经到了。
郭贵妃出门相迎。
见了面,雁来就笑道,“这么快就让人给我传信,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郭贵妃说着,顿了顿,又有些不安地道,“我已经将这事告知母亲了。”
“无妨,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雁来笑道,“再说,这事真要做成,说不定还要请姨母帮忙。既然你都说明白了,咱们就直接过去拜见她老人家吧。”
见了面,寒暄几句,话题就转到了正事上。
雁来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既然以贵妃的身份入仕,容易惹麻烦,那不是贵妃不就行了?”
“不是贵妃?”郭贵妃喃喃。
“是啊,只要你不是李纯的妻子,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郭贵妃因为这一句话而陷入了巨大的震荡与恍惚之中,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升平公主只能问道,“令君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