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给老太太道个安吧,她跟你母亲整日念叨,就怕你路上没照顾好自己。”钟楚元此时嘴角方露出些许笑意,或许是为了目前稍安的形势,又或许是为了儿子的成熟。
“是。”钟智告退后到内院给钟老夫人和钟夫人问安,看到同样瘦了一圈的妻子葛秀和妹妹钟蕙,就将自己在江南买的苏扇、宋锦、苏绣、文石、精巧的墨砚等礼物拿了出来。
“买这些做什么。”钟老夫人拉着钟智仔细打量,见他虽瘦了些却神采奕奕,知道他一路顺畅,眼里含笑地嗔怪道。
“老太太和太太见惯了好东西,可这些都是我的孝心不是。”钟智指着十几把精美的苏扇道:“这些檀香扇和苏绣妹妹可以拿着顽或者送人呢。”
“谢谢哥哥。”钟蕙笑眯眯地,“前头兰祯送了我好多呢,嫂嫂先挑。”
“我给她留了,这些全是你的。”钟智不在意道。葛秀听了脸颊一热。
钟蕙将这些小玩件都收了起来,从里面挑出几把极雅致的分给了钟老夫人和钟夫人,“老太太,太太,这是我专门给你们留的,千万别客气。”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某夫妻一眼。葛秀的脸更红了。
“促狭的丫头。”钟老夫人笑着拍了她一下。
笑过后,钟老夫人这才问起钟智南下的具体情况。
“林大人早得了消息,对孙儿神色虽然淡淡,却也没有怪罪,只是仔细问了事情的经过并京中的一些消息,孙儿挑能说的都说了。”钟智将事情仔细描述了一遍,也没什么特别的。
钟老夫人和钟夫人听了心中一松。林家是书香望族,百多年的人脉不可小觑,林海又简在帝心,她们虽为后宅妇人,却也知道即便不能与其交好往来,也不能得罪了去。
“今年给林家的年礼你仔细一些,林夫人在咱们家出了事,我日日心中不安,实在愧对林家。亏得皇上圣明,林大人宽宏大量,否则我便成了钟家的罪人。”钟老夫人对钟夫人说道。因她的寿筵差点害了儿孙的仕途,那几天钟老夫人心里的滋味真的是什么都有。
钟夫人这段时间看着京中不少官员遭圣上贬斥,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听老夫人这么说也是戚戚然,“这京里的日子还不如扬州自在,唉。”
“老太太如今日日祈佛,说不得老天开眼,林姨真能复生呢。”钟蕙安慰道。
“这话不可乱说。”钟夫人斥了女儿一句,没有见到媳妇眼底的纠结不安,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只在这里说。”钟蕙小声嘟嚷着,也知道这事儿传出去,亦或将来成了事实,也是麻烦一堆。她们钟家可不能再给林家添事儿了。
钟智陪着葛秀回到自己的院子。盥洗后看着仍心事重重的妻子,拉着她坐到榻上。“在想什么?”
葛秀一惊,“没什么?”秀气的眉尖却微微蹙了起来。
钟智看着她。
葛秀轻咬着唇,道:“你知道我大姑姑么?”
葛首辅的长女葛仙,天生弱智,却仍为家人疼爱。钟智点了点头,“当然。”
“那日张真人曾说,人的魂魄不全亦能投胎,只是失了生魂的年寿不永,只有生魂投生的则神智不全。你说,我大姑姑和林夫人会不会是……一个灵魂?”
钟智一怔,葛仙和贾敏?不会吧?!
葛秀苦恼道:“我不知此事该不该说。”林兰祯将贾敏的魂魄交给明月大师的事却只有钟府有限的几个人知道。
万一是的话,大姑姑要认哪边做父母亲戚?祖父祖母会不会失去一个心爱的女儿?毕竟从张真人的话来看,是以贾敏的为主。要是女儿好了,却不认自己家跑到别人家,岂不让人伤心。
万一不是,也是一场烦恼。
旁观者清,钟智很快就明白了葛秀在担忧什么,笑道:“我看你尽可去说。如若你的猜测是真的,更该趁着京中风波未平促成此事,即便大姑姑只记得贾府的一切,但她也记得出嫁后的一切呀,她不会忘记,是谁害她到这地步的。葛贾两家孰好孰坏,她分得清。就算一时不适应,人体发肤受之父母,只要她顶着大姑姑的身体,她就一辈子只能当你的大姑姑。”
谁又知道她曾是贾敏呢。
他相信,以葛家人的聪明定然会想到这一点,既想到了这一点,该怎么做才好,自然也心中有数了。
葛秀觉得有理,“那我过几天找个机会回娘家一趟。”
“到时我陪你去。”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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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在腊月前贾琏启程回了京城。
兰祯心中有些怅怅,却也知道京中一堆子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贾赦和邢夫人对庶务和人情往来真是不怎么擅长,好不容易大房二房分家,不管是荣国府的中馈还是底下的管事奴才,他们是不原意再被二房把着了。
年底祭祖的时候,林氏族长和各支族老请了林海去祖祠说话,林海回来后神色沉郁。兰祯一问,才知道原来林氏一族还未摆脱百多年前的血咒。
这才是这么多年林氏族人没几个进入仕途,并走得长远的原因。
“他们是不是逼迫爹爹了?”兰祯极为恼怒。
林海想到自己这一支百多年来血脉单薄,族人淡漠,虽不加害却也从不伸手扶持,就是等着自己这一支死绝,他们好摆脱诅咒,心里就格外不是滋味。
原来祖父的猜测是对的。
“谁让为父竟有了你们几个孩子,他们自然想知道其中究竟。”林海微笑着接过黛玉端来的热茶,对脸上同样流露出不满的林赫道:“都是命!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每一个学子的理想,林氏一族受诅咒所困,百多年来看不到出头之时,难免失了平常心,行事有失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