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文人,林海也能理解族人的心情。
反正平日也没什么往来,只要他们不害到自己的儿女身上,他从来都是宽宏大度的。
林赫哼了一声,道:“惟德动天,无远勿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焉知林氏一族不是兴盛太过,才有此劫难。”
不知怎么回事,林赫对阴月王朝很是厌恶,尤其听说阴月王朝末年帝王四处招揽异人猎杀神兽食其肉饮其血以求长生的事之后。在他看来,林氏一族在阴月王朝得到了世家所能到达的高度,虽不乏自身的学识努力却也与王家的扶持分不开,忠于(尽管是愚忠)阴月王朝也是应该的。再说,若没有这个林氏族人不得出仕的诅咒,若没有百多年来的蛰伏,这林氏一族的下场怎样还难说呢。
“我们也是‘满招损’吗?”黛玉忽然问道。
是不是想到了母亲?兰祯摸了摸她的头道:“不,我们家是苦尽甘来。”
流失的气运已经全部回来了,林海顶上的气柱红中透紫,分外凝实。就是林赫,小小年纪顶上气运也是紫根分明,是出将入相之命。
林海若有所思。
兰祯说道:“就算是以阴月王朝的气运立下血咒,也不可能在王朝灭亡之后持续一百多年还不消散。爹,如果族长愿意,能不能让我和幼安到祖祠里去看一看?”
“你有办法?”
“也许有办法,也许没有。”兰祯不打包票。这件事必须解决,这个时代注重宗族,闹出什么事,吃亏的绝对是自己家。家人被人惦记着什么时候死绝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林海也不知道女儿到底在那位龙君那里学了什么本领,不过符总是有的,也很有效。
“好吧,我跟族长提一提。”过完年,他准备将几个儿女留在苏州守孝自己一个人回扬州。
不知林海是怎么与林氏一族的族长谈的,为了大年之前合族的祭祖,祖祠提前几天开放进行洒扫。祭祖对宗族来说是极为慎重的大事,祭礼祭仪都不能出现丁点差错,所以清扫完毕的祖祠也需要仔细检查。
兰祯以男孩妆扮模样陪着林海跟在族长与其他五房嫡支长老后头进了祖祠察看。
她打开灵眼,入目尽是各种各样的气盘旋于空中。林海是红得透紫的位极人臣的气柱,其他人不过是白色儒气中杂着根鲜明的红丝,说明根底不错,只要气运相济,便是富贵之命。只是这祖祠——
“看出什么了?”林海见她怔怔地望着祖祠上空,低声问道。
兰祯轻声道:“进去再说。”
一进祖祠,最惹人注目的就是高挂中堂墙上的林致远图像以及底下靠墙梯桌上那密密麻麻的牌位,还有中间专门用来摆放祭品的方形大桌。祖祠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暗房,一个房里放着樟木柜,里面塞满了族谱和各种资料手札,一个房里搁着祭祀用的各种器物。
兰祯不必族长指点就找到了当初立下血咒的族长林风堂,他的牌位上散发着淡淡的血煞之气。她走到它前面,怎么看都觉得这点血煞之气不足以咒死入仕的族人。要知道,一但科举入仕,不说本身气运大涨,在运势上有着冲天之势,从某方面讲,他的命运已跟庆阳王朝开国气运所组成的“法网”联在了一起,区区一个亡了百多年的前朝诅咒怎么可能轻易取其性命?!
“咦?”妖气?!她伸手往若有似无地飘乎在灵牌上的煞气一碰。
“你干什么?”林氏宗族嫡支三房长老林树文低喝了一声。林培宜拉住了他,他们根本没对林兰祯说过是哪位先祖发下的血咒,小姑娘却一进门就往这边走,莫非是发现了什么?又或者是林海告诉了她?
林海及时拉住她的手,眼底尽是不赞同:“不要乱碰。”万一被什么脏东西缠上就糟糕了。这天底下什么事也比不上他宝贝女儿的安全。
“爹,这灵位有妖气。”兰祯朝林海绽了个甜笑,表示自己没事。
“胡说八道,一个牌位怎么会有妖气。”林树文是个暴臊脾气,听她这么说马上又出口斥责。
兰祯觉得好笑。这个世界并不讳怪异乱神,难道说鬼气就可以了。“我略懂观气之术,这牌位上确实有淡淡的血煞之气,初时我也以为是血咒的关系。你们想想,血咒是在阴月王朝末代所下,即便是以阴月王朝的气运为代价,但百多年过去,如今又是庆阳王朝的天下,一个湮灭的王朝,在一个蒸蒸日上的王朝的克制下,就算犹有残余,还剩多少威力?竟能死死压制住一个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大族?”
林培宜等人听了半信半疑。“按你这么说是妖人作祟?”
“应该是绝大部份的原因。我也看过林氏宗族的风水,乃是难得一见的好脉,延绵千年不在话下,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兰祯随口说着,目光却在那些灵位上打量,“只有这祖祠,我在外面就觉得上面的气隐隐有些不对,进来方觉出这血煞之气……只怕那些枉死的族人死前的不甘怨气也被利用来锁困林氏一族了。”
兰祯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培宜:“能将妖气锁困在这祖祠里,这里面应该放了一些‘东西’吧?”
林培宜脸色微变:“当年曾有高人在这里头作法,留下了几道灵符。”
统共七道符,一道贴在祖祠大门正中间的镇宅符下,一道贴在林清和的父亲牌位后,其余五道呈星状分搁在祖祠地下活动砖下……
那些符纸,黄底,红路,符纹繁复,积百年之久却仍流光溢表,看得出法力浑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