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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砸我的算命摊子(230)

作者: watercat 阅读记录

这句话像是什么密令,每每一听到这句话,原本哈哈大笑的人就收了笑,换上一副比当事人还要委屈的模样,埋怨道:“这么认真干什么?我们就是开个玩笑。”

也很奇妙的是,在我的记忆之中,并未有老师在班级上公开严肃地教训过我们。

我后来猜想,应当是因为在那个时候,“告老师”是一种作弊行为,谁在一场“游戏”“玩笑”里动用这一外挂,那就更为可恶。

那些被取了外号的同学,顶多也只是回家,对家长讲述自己在学校里受到的委屈。

而家长并不把这当回事。

所以我们这些坏人,便能继续翻找用来识字的新华字典,竭力想要找到一个与某位同学有联系的贬义词,以彰显自己的厉害与有趣——虽然这并不有趣。

我是什么时候知道这并不有趣的?

是在我终于成为“玩笑”中心的时候。

我的名字里的“秘密”,终于被人发现的时候。

当然,他们发现的并不是枯木逢春,冬去春来的秘密,而是最为简单的,一个谐音。

遇春,愚蠢。

于是他们称我为“傻妹”。往后无论在课间,还是课堂上,只要遇上我,他们就会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那么激动一样,扯着还未变声的嗓子喊“傻妹!”“傻妹!”“傻妹知道!老师抽她!抽她!”。

我变成曾经被我嘲笑的人,站在中心,涨红了脸,却也像之前很多个同学一般,没有抗争的办法。

我不能违反这个小小社会里约定俗成的规矩,要不然,我会被众人唾弃。

被孤立,在那个时期的我看来,无异于天塌了下来。

听起来很是夸大,但小学生的认知——至少说是小学生中的我,在当时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我能做的,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回家,找家长倾诉。

我记得那天是我值日,我要擦完黑板摆好教室里的桌椅才能回家,我当时还不太高,最后一节课的老师又实在太高,他把板书写到了黑板最上面,我站在讲台上,拿着粉笔擦,抬头往上望。

黑板最上方真的好高啊,白色的粉笔写在上面,就像是课本上的珠穆朗玛峰,虽然它们实际差别那么大,但又有一个于我而言极为相似的特质。

那就是我够不到。

我伸长手臂,够不到。我蹦起来,能让擦子碰到一点,但不过一瞬间,就被引力拉着往下。

明明知道可以搬个凳子过来,但我清楚记得那天我在讲台上蹦了足足五分钟。

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我当时在生闷气,脑子不转了。

我想起刚才课上老师点我起来回答问题时,旁边那个讨厌的男生依旧乐此不疲地叫我“傻妹”,他的声音那么大,让整个教室的同学都能听到。

一阵低小的哄笑在我耳朵里回荡。

我当时不过九岁,这对我来说是每一次都会有效的羞辱,我顿时听不见老师在问什么,我也就不知道要答什么。

最后我什么都没答出来,老师好像有些失望地叫我坐下——我一直都是班上第一名,或许他觉得我不该连那简单的问题都答不出来。

幸好,过了五分钟就下课,没人再管我叫什么,他们都走了。

最后我还是妥协,搬了个凳子来垫脚——那个讨厌的男生的凳子。

我应该是想哭的,但粉笔灰落进我的眼睛了,很疼。

于是就不想哭了。

我就这样憋着心里的泪花走回家,准确来说不是回家,而是我妈妈在楼下租来做卤菜生意的店铺,店铺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转起来会嘎吱嘎吱的老吊扇,一点也不凉快,而且我们第一次开它的时候,头顶都落了厚厚一层灰。

小学时,书包里就是所有课本和练习册,很重很重,两条背带挂在我的肩膀上,像是要把我的肩膀都给坠下来。

我驼着这重重的书包,转过一个转角,就看到我妈妈。

她在店里,系着绿色的围裙,围裙下应该是那件她在批发市场一次性买了五件的纯白短袖,我当时猜裤子应该是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有一次她穿着这条裤子去进货,被墙上的钉子划了一下,裤子破了,大腿上也有好长一条伤口,是我碰巧刚知道破伤风这个东西,才拖着她去医院打了一针。

回家后,她翻出针线盒,几针就将一块布缝到裤子上被划破了的地方。

然后接着穿,接着洗,让它逐渐失去最开始的颜色。

店里有客人在等她切卤肉,她握着刀柄,几下就将原本那么大一块切成了均匀的薄片——她的刀工是很厉害的,切起菜来是不间断的“哒哒哒”的声响,我到现在还记得再小一点的时候,她不放心把我一个人放在其他地方,就在做饭时在腰间系一条长围巾,另一端连着我。

这还挺像脐带的其实。

于是我就趴在厨房里她给我铺的软垫上自己玩儿,耳朵里是刀锋敲在菜板上的声响。

哒哒哒,哒哒哒。

实木菜板的回音有种森林那般宁静的意味。

我在这宁静里睡着过很多次。

虽然厨房里油烟不太好闻,虽然我的活动空间只有不足一平米,虽然偶尔我会被炒菜的声音吓到。

但我现在想起来,那好像是我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什么也不用想,乖乖待在那里就好了。

不会像后来高中因为一次考试成绩掉了20分,而趁着室友都去吃饭的时候躲在床帘里偷偷抹眼泪,也不用因为被起外号,而像一个傻子一样在讲台上蹦了足足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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