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啊走,越走越黑,走啊走,越走越暗,越走越看不清路,他新找到的红披风不时被一些树枝钩住,他不得不拉拽它,撕扯它,他的披风本来很长很长,后来变得很短很短,只能将将盖住他的小腿肚。
小进停在了一片瀑布前头,他看到有人在瀑布下面的水池里游泳。仰泳,自由泳换着来,游了阵,就从水里出来绕一道坡爬到瀑布上去,来个瀑布跳水,再继续游。
那是冬嘉佳。他又浮出水面了,光着往瀑布上跑。小进摸出去,拿走了一双放在湖边的帆布鞋。他揣着那双鞋往回走,一路走一路捡石头,捡树枝和落叶,手里拿不下了就往鞋子里塞,出了树林,找到一幢三层的灰屋子,小进爬到顶楼,用刚才捡来的石头搭个简易的灶台,往里面塞上那些树枝,把那双帆布鞋扔了进去。一切准备妥当,他摸出打火机点火,先是烧树枝,树枝点不起来,再烧鞋带,鞋带也点不着,小进托腮想了会儿,扒了树枝略有些湿润的树皮,重新点,还是点不上,他郁闷地撇了撇嘴,拿了那鞋子回了大屋。
他找到游泳池下面去。
泳池里的露营帐篷外面放着一双球鞋,两张露营椅和一些鱼具。他悄悄地放下帆布鞋,拿起球鞋,悄悄地把球鞋藏进了冰箱里。接着,他又回去扯帐篷的拉链。半晌,冬嘉鸿睡眼惺忪地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打量了他一番,道:“小进啊?怎么了?你的披风蛮酷的嘛……”
小进没说话。冬嘉鸿笑着说:“你又睡不着啊?还在倒时差吗?你等等啊。”他钻了回去,不一会儿,他拉开帐篷拉链,拿着台游戏机出来了,“满电的。”
他光着脚,左右一看,看到帐篷外的那双匡威,再是一阵张望,鼻子一皱,笑出来:“神经病。”他笑着骂,“冬嘉佳,你幼不幼稚??”
他瞅着小进戳了戳太阳穴:“我弟弟哦,一直想当哥哥。”他边说边坐在露营椅上穿鞋,“那就让他当一当好咯,我们不要戳穿他哦。”
小进点了点头。冬嘉鸿穿好了鞋,点了根烟,小进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烟味一起来,他就开始咳嗽,冬嘉鸿忙掐了烟,一看,小进正玩俄罗斯方块。冬嘉鸿笑着推了他一下:“哎,我这里面很多游戏的诶。”
小进不出声,专心拼缺口。冬嘉鸿笑着摇了摇头,双手抱到了脑后,望向夜空,说:“是银河。”
小进只是打游戏。冬嘉鸿伸长手抓了抓,又说了一遍:“诶,是银河诶。”
他笑了两声,始终伸着手。
第12章
银河也始终在流淌。
“有一天晚上,我半夜尿急,起床尿尿,我们的厕所在房间里的,平时哦,厕所的门都是开着的,那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摸过去,砰一下撞到了门上,然后问题是,门还打不开,我就敲门,我说,里面是不是有人,那个时候我们刚开学没多久,我和舍友也不很熟,我看门下面也没光嘛,还很奇怪,心里想,干,什么怪胎啊,上厕所锁门不开灯,在里面干吗?我敲了很多下门,都没有人答应,我就有些生气了嘛,然后这个时候……”
“啊!!”
“这个时候……”
“哎呀,你干吗啊,你讲故事就讲啊,你干吗乱拍人啦!!”
“这个时候……有人从后面拍了我一下,我回头一看,拍我的人……咳,竟然就是我的室友!我们宿舍就是个两人间,我不在厕所里,他也不在厕所里,那厕所里面会是谁?”
“门只能从里面锁起来吗?”
“对啊,只能从里面反锁啊,我当时真的很尿急,一心只想解决这个问题,膀胱都要爆炸了,就说,那我去外面尿算了,就跑了出去,我舍友还在后面喊我,我没理他。我们的宿舍在二楼,因为每间宿舍房间里都有厕所,楼道里是没有厕所的,我就跑到了外面去,找了个角落就尿,尿完就很爽,很轻松,往回去,走了没几步,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同学。声音是从后面过来的,是个男的,我回头一找,真的看到个男的,穿的是一身睡衣,年纪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就站在我刚才尿尿的地方。我说,干吗啊。那个男的就朝我跑过来,笑着和我挥手,说,我们一起走回去吧。我有点怕,因为宿舍周围晚上很安静的,我没听到任何脚步声,也没看到任何人靠近,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有影子吗?”
“宿舍楼有影子,我们都站在宿舍楼的影子里,我说,干,你该不会也是半夜尿急,宿舍里的厕所门打不开只好跑出来尿尿吧?他就笑。我说,谁搞恶作剧啊,一定是那些学长啦!我说,要么就是我弟弟。那个男的就问我,你还有个弟弟?我指指裤裆,他说,那这谁没有啊。我又指指宿舍楼,说,还有一个,比我晚生几分钟。
“我尿尿那个地方哦,宿舍楼在这里,它在这里,走过去两分钟都不用,然后就很奇怪啊,我走啊走,走啊走,就是走不到宿舍楼,就是你一抬头就能看到那个楼,但是一直走不到。我知道事情不对,就问那个男的,还有没有尿,他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走了很久了还没走回去,他说话的时候抖个不停,靠在我边上。我说,所以问你还有没有尿啊,我是一滴都没有了。他摇头,哆哆嗦嗦地问我,你要干吗,我说,老人家说,鬼打墙一泡童子尿就好了。其实我当时心里真的蛮害怕的,看他比我更害怕,我又不好讲出来,只好装作很镇定。他一直问我怎么办,回不去了怎么办,我说你别紧张,好歹我们有两个人,有个伴。我想来想去,说,那我们喊吧,他说喊什么,我说,喊救命啊,有没有人之类的,喊什么都可以。我先开始喊,他走在我边上,可以说是躲在我身后,就是我走在这里,他就走这里,我先喊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能听得到嘛!没有人答应啊,我一直往前走,一直喊,一直没有人答应。喊到我喉咙都哑了,我就有些生气了,因为那个男的,他什么也不干,就拽着我,我就看着他,越看越觉得这个人长得好衰,我怀疑是不是他带衰了我,我说,我们分开找路算了。他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