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不二臣(194)
字没有写完,长风吹远。从堤坝脚下攀爬,直望见另一侧的水潮。一捧接一捧扑打着堤坝,像是顽童摇着插进泥土的摆件,随着时间流逝愈加松散。
香饼碾碎,细碎的粉末往天边旋转飘散,重新回作花的瓣朵,新制的香块。紫鹃不解地看着黛玉,不明白姑娘怎么忽然急着要送出加急的信件。
“姑娘这是怎么了?您上斐府去,如之前般一并送过去不是方便?”紫鹃以为黛玉是太挂心林言,亦或做了什么噩梦心中不安。见她只疾笔写着字条,不禁劝道:“即便这会就吩咐,日头也晚了,真送出城去也要明天。”
“晚一刻都不成,紫鹃——你叫我们自己的人现在求令牌,快马送去,一刻都耽搁不得!”
黛玉从邓府匆匆告辞后便急着回来,她在净仪那里听一段话,细问却觉那跛脚道人的奇怪。
他应当也与自己有一段凡尘,更早的时候,却要将她从家中化了去。只是父母不舍,这才叫她在人世走到今天。
至于就近的,应当便是宝玉的一场灾难——
‘何人乱我心
终日看书真我浊,
须臾揽辔知君空,
懒寄爹娘一封书。’
生路在出不在返,纵使回头,恐怕也寻不得生路!
知君空,知君空,佛奴一定摄入什么事件,引来君王的猜疑或不满。
而既然配一个‘空’字,想来佛奴心中也有了决断了。
这不止是一场治水,也涉及宦海阴私,甚至更尊贵的两个人都在博弈,这一次的‘不稳定’却是佛奴。
黛玉何其聪慧,立刻便知佛奴走了条极险的路,也知晓他为何踌躇。
可黛玉会责怪他吗?
自然不会。
黛玉为林言的选择感到骄傲,无论他是否怀有私心,黛玉都为他感到骄傲。
她的佛奴,她的林言——真切印证了儿时的承诺,即便入仕也不曾改换初心,做了此世间的冷眼旁观。
他的宿命也在天家册页做了结,只是黛玉在此时做了一切线索的交叠 ,勘破谜面。
若她不认得佛奴,这些事便与她没有关联。
若她未见梦里的谶语,‘揽辔’一词也只是寻常典故。
若她不认得陈府姑娘,跛道人的乱词也不会在此时再现。
冥冥中叫她催促,令林言狠下一个决断。
惊鸟铃响,黛玉回头,见一只鸽子落在窗边。
“这似乎是柳公子训得,从前还常追着咱们公子玩。”紫鹃声音掺着纳罕,欲将鸽子引去,却被黛玉阻拦。
天意吗?
花色翅膀划破天,越过闭合的城门,朝着一个方向飞远。
月亮在期盼中缺又圆,林言今日刚在河堤上应付了大小官员,这会坐在房中,对着一只漆黑攀金龙的长匣细看。
“咕咕——咕——”
他打开匣子时正有鸟儿扑打窗棂,打开窗户却见是柳湘莲的那只‘将军鸽’。
这一次不是友人玩笑传书,鸽子的腿筒中存着熟悉的字迹,只是这回却把焦急融在点横之间。
‘将军鸽’扑棱着疲惫的翅膀,一根底层绒羽飘进匣子,顷刻间断成两半。
太上皇给林言的长匣里装了一把没有剑鞘的长剑。
第115章
紧修堤此心彼心
当那把剑真正拿出来的时候,秦向涛莫名心中一松。
他站在人群之外,细碎的眼神交锋几乎将他淹没。
可分明没有人看他——更有‘资历’的大人们忙着试探此事的吉凶,又或盘算这一变动带给他们自身的祸福。
甚至连林言的目光也只是落在那寒凛凛的剑刃上,并没有分心与这旧日的朋友。
无暇顾及,又或是知晓在这个当口说得再多也无用。
这是一条非左即右的路。
剑刃在空中轻颤,并不是睥睨沙场的上古神兵,却实实在在折下在场官员的脊骨。
如朕亲临,先斩后奏。
太上皇给出这一份逾矩的权利,却没有给林言相应的承诺。
他只是高高在上地等待,等待林言使用这份权利以后无可奈何地归属入他的阵营中。
即便林言不肯也没关系——在之后皇上不可能再对他委以重任,如果再失去太上皇的一份助力,他在朝堂中就真的做了靶子了。
剑鸣击空,好像有谁在隐秘地笑着。
“以工图为准修整堤坝,雇佣民夫日夜赶工——不可拖延,不可敷衍,诸位大人各司其职不可懈怠。”林言捧着那把剑,眼睛从剑锋边缘露出来。拍打在河堤上的水波呼号,给这样的眼神增添一份不可违背的威严。
“修整进度自有专人负责,一旦查出不妥......”林言侧一下身子,冬里枯枝一样的吴先生的身影在他一旁露出来。
“斩。”
“沈大人——”
此时竟没人怀疑林言这样的文人究竟敢不敢斩下谁的脑袋,这个字一经他口吐出来,那位宗亲立刻便坐不住了。
以他的身份,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压制同样是宗亲的林言。可对方这会拿出一把尚方宝剑,却是叫他的处境尴尬起来。
而且......皇上并没有说过他给了林言这项恩荣,现今林言手里的这一把是从谁那里来的已经再明显不过。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不禁朝秦向涛看去。可这众所周知与林言多年友谊的年轻人却隐没在人堆里,并没有跟之前一般来到近前。
修,当然可以修,只是银子......
肉眼可见的,有人疼得直抽抽。
林言可不管这个。
开弓没有回头箭,宝剑无鞘,自然也没有给他遮掩的机会。明晃晃拿出来验明正身,至于各人心中如何猜测,都要等河堤修整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