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风(114)

而后，她慢吞吞走到看台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十月的风仍是有些燥热，她抬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那一幕忽而又在她眼前浮现。

叶晨恺最后投来的那一眼实在包含了太多情绪——狠戾、阴毒、仇恨、嫉妒。

再联想裴枫说过的话——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所以，他们两个是认识么？

云舒意指尖无意识地蜷起，眉间拧起深深的一道。

裴枫全力冲刺了两圈，走到云舒意面前时，气息还有些微的紊乱。

他轻笑了声，将手机还给云舒意，在她身旁坐下。

云舒意默默接过手机，打开APP，按了签退。

她嘴巴抿了又抿，最后还是忍不住，闷声问裴枫：“你和他认识？”

虽然是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裴枫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点了点头：“嗯。”

“……”云舒意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下情绪，却还是压不住，她忍不住拔高了音量，“他是神经病吗？”

“……”

裴枫顿了两秒，哑然失笑，他偏头看了眼云舒意，问：“不问问我是不是和他有什么过节吗？”

“能有什么过节？”云舒意仍有些生气，“你那么好，一定是他人品太烂了，有过节那也是他的错！”

这话听着很没道理，却无端让裴枫心重重一跳。

他表情变了变，突然似是动容，也似无奈地笑了：“这么相信我？”

他望着她的眼睛瞳孔深邃似汪洋，却有水般的柔软与温柔。云舒意焦躁的情绪突然平静下来。

她犹疑了下，点了点头。

裴枫整个身体侧过来，安静地看着云舒意。

云舒意被他盯得有些发慌，忍不住撇开视线。

忽然，她想起叶晨恺的那一眼，有些犹豫，但还是告诉了裴枫。

“你有看见吗？”她说这话时，睫毛无意识地颤了颤。

裴枫没想到还有这回事，如实摇了下头：“没看见。”

云舒意沉默了会儿，突然抬眼看裴枫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防着他点，别被他欺负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裴枫似是觉得好笑，肩膀微颤，胸腔也跟着震动了几下，喉咙溢出细碎的笑声。

“你看我像是能受他欺负的样子吗？”

云舒意表情僵了下，想起那毫不犹豫的一球，笑出声：“不像。”

“但还是要离他远点。我们不跟疯子讲道理。”

“……”

“我们？”他低声念道，在唇齿间反复品味，忽而低下眼，认真盯着云舒意。

像是没什么变化，但有一些明明那么明显。比如，她下巴更尖了，肤色也更加莹润白皙。眉眼间比从前少了几分清冷，那总是轻微拧起的眉毛舒展开，显得她整个人都柔和明媚了不少。

但最明显的还是肤色，他记得她以前也白，却是那种近乎病态的苍白，身形纤瘦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刮倒，让他总是没缘由的心惊。

操场上有人在追逐打闹，笑声乘着风断断续续地传来，却在触及到裴枫周围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推，忽而飘远了。

以为模糊了的曾经，突然无比清晰，她那么多次，那么多次坚定地站在自己面前，倔强又执拗。

和眼前这一幕无端重合。

觉得裴枫的表情有些怪，云舒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你这是想保护我吗？”裴枫突然冒了句。

云舒意轻声嗯了声，顿了一秒，重重点了下头，坚定道：“我保护你。”

其实这话说出来，云舒意自己都觉得好笑，裴枫却十分认真地点了下头。

“好啊。”

他这般认真，云舒意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犹豫了下，轻声问：“你难过吗？”

“原先是不难过的，但现在有点难过了。”

“……”

不知到该做什么，云舒意也没安慰过人，她抿了抿唇，犹豫着伸出手臂，手虚虚绕过他的脖颈，落在他的背上。

她一只手扶着他的后脑勺，往自己的肩上按，感受到他下巴轻轻落在她肩上的重量，云舒意第一反应是，他下巴好尖。

“那我就安慰你一下吧。”

“你不要难过了。”

裴枫身体明显僵硬了下，嘴唇缓缓弯出一个弧度。

“你这是安慰吗？”他似笑非笑地问。

一口气哽上来，云舒意有些委屈，又有点生气，她都安慰他了，他还要怎样？

她不是特别善于言辞，往往安慰人都是静静地陪在那人旁边，或想法子解决问题，纯粹的安慰却是第一次。

她想起裴枫之前安慰她的动作，试探性地抬起手，在他背上轻拍了拍。

距离很近，近得她能感受到他喷薄在她颈侧灼热的呼吸。

衣料很薄，薄到她掌心落下时，甚至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纹理，与那温热的触感。

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云舒意勉强按下心里那份异样，掌心正要再落下时，手腕忽而被人一把箍住。

裴枫反手松松攥住她的手腕，肌肤相贴，这奇异的错觉让云舒意心跳不由得又漏跳几拍。

她长睫垂了垂，微微抿唇，撇开脸去。

裴枫稍微抬头，不动声色地直起身，与云舒意拉开距离。

“好了。”他声音低哑，不过两个字，却吐得极为艰涩。

“真得吗？”先前那点异样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云舒意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高兴。

“真的。”裴枫喉咙滚动了下，嗓音喑哑。

云舒意这时终于觉出些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具体为什么，抬眼想瞧一瞧裴枫的神情，谁知头才抬起一点，就被裴枫伸出两根手指轻抵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