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珍贵(27)
江晚云小心翼翼的折好捐布,把东西放回盒子里。并没有问林清岁,为什么会去找。
“在墓碑后头的松树下。那里有处断崖,一般外来人都不敢过去,除非很熟悉山路。”
林清岁却像是在不打自招。
也许某一刻,她也在受良心谴责,希望江晚云刨根问底,让她再也无处躲藏。
可江晚云只是告诉她:
“清岁,如果以后还有人问起,今天我对大家说的话,就是真相。明白吗?”
林清岁沉默片刻,点头。
她果然还是无法告诉江晚云,她可以确信这就是林惠贤的遗物。因为十几年前,这个盒子是她亲手埋到地底的。
她那时也未曾想到,不久后的某天,奶奶也会被埋在这里。
“你为什么这么放心这里的女学生?你不怕因为林校长的事,她们心里都有积怨吗?”
江晚云笑了笑,回忆着:“第一年来这里的时候,还是跟着樊老来的。那年团里正好有让我接演风辞的打算,就跟着过来学习。那些孩子们听到了风声,都说是风辞的演员来了,特地跑了老远的山路来看我……”
“就为了来看看,我像不像她们的林校长。”
林清岁心头堵塞,许多话说不出口。
“花辞镜”和这座山村的联系,就像是冥冥中注定的。让丑恶发酵,也让善良发扬。当年的先辈们牺牲了不少,女校却因此的确建起来了。
恩也好,怨也好,都在山湾里沉淀风化。
“然后呢?”
“然后……”江晚云看向远方的月色:“然后我就翻看了许多老照片,拜访了许多认识先生的人。尽力学习模仿先生年轻时候的样子,穿中式衣服,绾中式头发,学习先生的仪态,神情,语言。”
林清岁忽然想到,那年她也弄得灰头土脸,被孩子们笑话,奶奶也这样慈祥爱护地领她回家,帮她擦掉了脸上的泥土。
她其实不太记得奶奶的模样了,更无可能有什么关于她年轻时的记忆。老照片模糊不清,看不清无关,但那温柔宽容的笑容,眼里深忧远虑的忧郁,和江晚云如今的样子,时常重叠。
“这样不累吗?”
江晚云望向她:“可是这就是演员啊。老一辈的艺术家,那么多人把一生的精力都奉献给了一个角色。只是现在生活节奏越来越快,许多人都忘了演员原本的情怀。”
林清岁又想起江晚云每次出席重要场合,都穿一身素净淡雅的中式礼服,或是旗袍。她总是撑起病弱的身子去做的事,好像也全都与“花辞镜”有关。
她好像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个角色。
“你总强调人都是有名有姓的,会把演员自己的衣服捡起来放好,自己却要因为别人的期盼,活成另一个人。她们都希望你是风辞,那江晚云呢?”
江晚云沉吟许久,回答她:
“江晚云的确有许多角色要扮演,是老师,也是学者。但身为演员,她要知道戏是为观众而生的,花辞镜是为这些女学生而生的,她们希望她是风辞,那她就是风辞。”
林清岁把这话回味许久,再问她:“如果有一天还是会被遗忘呢?”
江晚云认真想过,才回答她:
“在我的时代,在我工作的领域,大部分的成果努力做出来,就是为了被遗忘的。”
话落,莞尔一笑。拿起铁盒起身,朝她深深一颔首。
“谢谢你,愿意把它交给我。”
林清岁肃然起身,目送她回去,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她时常温润的眼眸。
她好像什么都懂了,即便依然什么都没有说。
第16章 毛笔只能证明,她不无辜。
次日,大部队来拜访了一位书法传艺人。他传习着先辈的灵感创意,将书法与音乐结合,以公尺谱和减字谱为主,改写中国传统乐谱。戏班的字谱也大都出自于他与其学生之手。
演员们对此非常感兴趣,大都围到桌前欣赏,有的也拿起笔来临摹。
“哈哈哈哈你在那鬼画符呢!这字刻出来放家里都能辟邪!”
“哎呀!这毛笔都分叉了,怎么写啊?”
“这事儿还是得让江老师来,江老师的爷爷是书法家,从小耳濡目染,她的字可是书法协会会长见了都夸的呢!哎!我们剧场门口那块碑,就是江老师爷爷题的字。”
“江老师,您快来教教我们吧!”
“是啊江老师,这笔到底怎么握啊?”
本是有当地老师教着他们握笔,磨墨,一笔一画书写,写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最后再送给师傅们雕刻。
只是才刚练习了几笔横竖撇捺,二十几岁的已经没了耐性,*到一旁屋檐下躲清凉去了,十七八岁的把自己弄得手上脸上都是墨水,嘻嘻哈哈半天写不成一笔。
“哎!让琪姐帮我们写吧?琪姐今年第一名考上的我们学院研究生诶!”
“啊啊啊啊真的假的?!琪姐!让我沾沾喜气吧!”
人在一声声追捧中迷失自我,挨个儿送了句金榜题名,却到林清岁这吃了憋。
“我不需要。”
那人回头再意了一眼江晚云在的方向,见无人关注,便换了副嘴脸,低声讽刺林清岁道:“装什么?你不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大三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江晚云是块踢不动的硬板子,你自己非要去刚。落榜了,能怪谁?”
见林清岁依然不为所动,人也识趣离开了这冷板凳,重回吹捧声中去了。
萧岚对这样的活动丝毫提不起兴趣,在阴凉处扇着风。
周语墨在她旁边端了杯冰茶,看了眼热闹:“我记得学生们今年的初试名单,林清岁才是第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