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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叫我去出嫁(78)

话本她看得多了,也听得多了,脑海里有百种痴癫者,总有一款能搭得上此时的戏本。

胧明像看疯子一般看她,扑上前就要将襁褓抢回去。

没有术法妖力,亦无威压震慑,当真是手脚并用,近身搏斗。

濯雪自诩清醒,还以为凭那三脚猫的功夫,就能打得过胧明,不料她手脚俱被齐齐压牢,仰躺在玉米地上起不得身。

胧明俯身看她,神色淡漠。

濯雪身上更烫了,眼眸却仍旧亮如星辰,显得狡黠而灵动,哂道:“是我的东西,才不许你擅自送进山里。”

“你也要去山里。”胧明面不改色。

濯雪诧异:“你就这般厌我,非得让我去送命?”

此话一出,胧明倒是愣了片刻,才道:“何来的恨,我与你素不相识,只是推演得知,狐仙指名要你。”

竟还有推演这一环?

什么狐仙,根本就是魇族想她送命。

濯雪露笑,顺势躺着不动,长发一绺绺地散在身侧,半个身沾满污泥,漂亮得好似那未经打磨的璞玉。

她故作恍然大悟,“所以你本心也不想我死,你还是有几分心怜我,是不是?”

分明就是强词夺理。

胧明一时语塞,又上前抢夺,不料濯雪躺实了,紧紧将襁褓压在身下。

这若是真的婴孩,想必已被她压得气息奄奄。

濯雪累得轻喘,推两下胧明的肩,一番扭打过后,衣襟微敞,身上不知要比污泥白上多少。

胧明微滞。

濯雪虚眯起眼道:“你这么舍不得这婴童,连它身患重病都不愿丢弃,如今为何又狠得下心,要将它献给狐仙?”

胧明沉默了一阵,才淡淡道:“村民要活命,秋丰村若想长乐,便不能惹怒狐仙,所有被狐仙选中之人,都是三生有幸的,他们并非送命,而是要为秋丰村添砖加瓦。”

好一个添砖加瓦,濯雪听得目瞪口呆,心道胧明若是清醒,定也想给自己当头一瓢。

濯雪屈膝,膝头抵在胧明身前,不给她靠近,愤愤道:“你问问那些被逼送死之人,他们幸不幸运。”

胧明垂视她,“有些人想不明白,便自寻死路去了,好在狐仙圣明,只要秋丰村能将贡品补齐,便不追究,只是会让秋丰村来年的收成会少上一些。”

濯雪要听不下去了,恼道:“看来你也不见得有多挂念那位故人,说舍就舍。”

“我。”胧明倏然一顿,几分悲戚浮上眼梢,“我也该和过往做个了结了。”

什么,胆敢忘记珏光。

濯雪彻底听不下去,暗暗拿起瓜瓢,又往胧明头上猛敲了一记。

好在只是用不了妖力,胧明这修炼了三百年的躯壳,一定仍是坚若顽石,金刚不坏。

随即,胧明又绵绵软软地晕了过去,恰恰倒在濯雪身上,将她压个正着。

濯雪丢开瓜瓢,侧颊被胧明的发丝搔得有些痒,忽地有些茫然。

烫得难受,缓缓的热息落在她耳畔,她似又成了那软春罗,软得一塌糊涂。

过了许久,濯雪缓过劲来,此番已能断定,胧明就是被魇住了。

能将胧明魇成这般,那施了魇术的,莫不是魇王吧?

玉米地里,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往外探头,见周遭无人,赶紧拖起昏倒的女子闯入深林。

只是在找树洞的路上,濯雪赫然发现一道足印,看那脚板长度,分明不是酥梨留下的。

村民跟着胧明出来,久久不见胧明传讯,想来有所觉察,已在四处搜寻。

先前他们漏查了这处深林,此次已不再放过。

只是濯雪已然进林,若走回头路,还不如藏到林中深处。

她吃力地拖着胧明,果不其然,远远传来叫喊,分明是村民在互相应话。

“不在这里,不知那俩丫头躲哪去了!”

“我这里也没有!”

“原来这几日全是她们装神弄鬼,难怪找不到尸体。”

说话声越来越近,不得已,濯雪环紧胧明,藏到水塘之中。

好在这水塘边沿满是嶙峋怪石,水不算太深,恰恰能遮住她与胧明的发顶。

水下晦暗,她眼前是胧明漂浮的发丝,藻一般缠到她颈侧。

此时胧明紧闭双眸,纤长的睫一动不动,竟是一副溺水后香消的模样。

濯雪看得发懵,怕胧明真的溺死在水中,她自己已是临近气竭,却不由得倾近些许。

唇微微贴近,还差毫厘。

她想给胧明渡一口气,不想胧明就这么死去。

死在魇梦之中,恐怕一辈子都清醒不了。

就这片刻间,那恰似溺亡的大妖,竟倏然睁开双眸,眸色湛寂清明,与先前已然不同。

濯雪憋不住气,依稀听到那些巡查的村民已经离远,终于浮上水面,伏在潭边轻咳不已。

边上哗啦一声,胧明也浮出水面,冷不防捏住濯雪的后颈,将其掀翻在地。

濯雪咳停了,一声不吭地仰视胧明,眼梢仍像那熟透的樱桃,红得叫人一眼就能浮想到,那鲜甜多汁的果肉。

她没挣扎,单凭方才那一眼,她就认出胧明已恢复神志。

胧明松开濯雪脖颈,继而不发一言地垂头,三两下便解开了襁褓的绑带。

她眸色沉沉,不论先前自己有多语出惊人,此刻竟也是一副平常至极的姿态,不知是不是故作寻常,生怕自己一露赧,就颜面全失。

那纤长的五指状似无意地从濯雪后颈擦过,触及濯雪那因情热而发烫的耳廓。

濯雪被掀到边上,又咳了起来,襁褓从她背上掉下,被胧明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