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56)+番外
金羽卫拖走面如死灰的赵垣时,兵部侍郎突然扑到御阶前:“陛下,那雁门关……”
“朕记得。”
谢雪尽摩挲着龙椅上突起的花纹:“李卿方才说要调八万援军?”
“既然是保家卫国,那就让易王亲自上阵,至于虎符……”
谢雪尽意有所指的看向丞相。
“便是易王自己凭本事拿到了。”
“微臣自然愿意亲赴雁门。”
贺愿俯身行礼的瞬间,裴郁的刀鞘突然抵住他后心:“你肩上新伤未愈。”
“无妨。”贺愿轻轻错开裴郁的动作。
谢雪尽望着阶下剑拔弩张的两人,忽然想起了还有另一局棋。
九龙御座上突然传来玉珠相击的脆响。
谢雪尽指尖挑着冕旒垂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二位爱卿若是想切磋,不如等退了朝?”
满殿文武死死盯着金砖缝隙。
方才泼天血案尚在眼前,此刻谁敢抬头看这出君臣相疑的戏码?
“臣失仪。”
裴郁退回半步,突然单膝点地:“臣请随军监军。”
“准了。”
“只是裴卿要记住。”谢雪尽目光扫过贺愿瞬间绷紧的后背,“监军者,观棋不语。”
退朝时,贺愿刚要转身,忽见小太监捧来鎏金食盒:“陛下赐易王参汤御寒。”
食盒底层,静静躺着一道小字。
朕等你屠尽仇寇,再与你算旧账。
“臣,谢陛下隆恩。”
天牢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时,贺愿正用绢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
玄色蟒袍袖口沾了星点暗红,像落在墨缎上的朱砂。
“王爷,赵垣关在癸字号。”狱卒提着灯笼的手在前引路,“按您的吩咐,没用刑。”
甬道尽头的牢房里,赵垣官袍未褪,正盯着墙上一道陈年血痕发呆。
铁链响动时,他猛地回头,正对上贺愿手上印着平华侯府的折扇。
“丞相别来无恙。”
赵垣突然大笑,震得镣铐哗啦作响:“你以为赢定了?谢雪尽今日当众给你兵权,不过是要你去雁门关送死!”
贺愿忽然用扇尖挑起赵垣下巴,声音轻得像叹息:“您错了,是我向陛下求的雁门关。”
“丞相不妨说说,安岁华盗出的兵符,被你藏在了何处?”
赵恒一言不发。
“唉。”贺愿站起身时,长叹了一口气。
“何苦呢?”
“本王又不是非兵符不可。”
赵恒猛然抬头。
贺愿从袖中掏出了刻有“山河同泣”的令牌。
他将令牌举到赵恒面前,让他看个清楚。
“丞相机关算尽半辈子,怎么忘了白袍军从来都姓‘贺’?”
这是他与谢雪尽心照不宣的棋局。
赵垣的硬气早在预料之中,只是边关告急,若是让赵恒找到机会联络亲信,难免那八万白袍军不会反。
倒是贺愿这副与贺骁将军如出一辙的眉眼,比什么虎符都管用。
当年先帝赏赐的“山河同泣”令牌早就同七千白袍军葬在了渡军峡。
此刻他手中这块,是今晨谢雪尽藏在食盒夹层里的赝品。
不过白袍军数万将士,谁会真去细辨令牌纹路?
当他们在雁门关外看见这张肖似贺骁的面容时,真假早已无关紧要。
第31章
“报——”
一名传令兵疾奔入账,单膝跪地,声音急促:“启禀将军,突厥可汗遣使前来,此刻正在营门外求见!”
宋敛闻言眉头一蹙,脚下狼皮被碾出几道皱褶。
肩胛处的箭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把钝刀在骨缝间来回磋磨。
他薄唇紧抿,修长的手指按在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
三日不眠的苦守,终究抵不过敌军五十万铁骑的碾压。
那些曾引以为傲的奇谋妙计,在这等绝对摧枯拉朽的武力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
“来使可曾说明来意?”林牧之见宋敛神色阴郁,适时出声询问。
“回林将军,突厥使臣执意要宋将军亲自出迎,否则……”传令兵喉头滚动,“否则拒不开口。”
“他奶奶的!”
刘修远暴起一掌,将沙盘边缘拍得木屑飞溅:“这群草原蛮子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宋敛忽地冷笑出声,帐内烛火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森然阴影。
“他们要的,是我的项上人头。”他缓缓抚过腰间佩剑,“若我不去,正好给了他们强攻的借口,好一出请君入瓮。”
“那使臣带了多少人?”林牧之冷冷开口。
“仅十二轻骑。”
宋敛缓缓起身,拾起案上那副浸透血渍的玄铁面具,冰冷笑意凝结在唇角。
“备马。”
林牧之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这是个无解的死局。
二十万白袍军早已被五十万铁骑磨得形销骨立,粮道断绝后连战马都开始啃食鞍鞯。
若主帅不去赴这场鸿门宴,明日突厥的朝阳怕就要照进雁门关内了。
一直未言的宋乘景突然拽住了宋敛手臂,手语比划的又快又急。
“无事。”宋敛笑道,“阿愿会理解我。”
“妈的!”
刘修远的手指几乎要捏碎腰间的剑柄:“我替你去会会这群狼崽子!”
宋敛已经戴上了那副玄铁面具,冰冷的面具下传来低沉的笑声:“修远,你这一身杀气,怕是要把使臣吓得尿裤子。”
他抬手按住林牧之的肩膀:“守好大营,若见狼烟起……”
“末将定率全军踏平突厥大营!”林牧之单膝跪地,腰间横刀发出磕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