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鸢(50)+番外
明面上是说她自轻自贱, 给他们两口子做奴才的命,可李鹤桢外头逢迎巴结, 何尝又不是上赶着给人家做奴才呢?
她骂的是自己, 更骂李鹤桢薄情寡义,为着权势便不顾从前的情。
“啪。”一记脆生生的耳光, 叫她后头的话咽进回肚子。
李鹤桢攥紧的拳头揳在小几,他恼地牙颤,桌上的茶盏都跟着发出咔嚓声响,“我真是把你给纵坏了。”
文姝侧身伏在软枕上哭,里头动静不小,红柳几个丫鬟躲在门口偷听,听见姨娘在哭,也顾不得会惹大爷不快,紧步进来守在姨娘身边。
有人来劝,文姝哭得更厉害,李鹤桢举起巴掌还要厉害,红柳不敢护着,只哭着跪下求情。管事婆子带着丫鬟们赶到,屋里屋外跪了一片。
“姨娘身子不好,尚吃着药呢,大爷最是疼姨娘了,为着一时之气,把人打怪了,心疼的还不是大爷。”红柳撑着胆子,一边磕头一边陈情,文姝呜咽委屈,再不反驳,清瘦的身子伏在那儿,纸薄的一片。
巴掌迟迟没落下,就见外头的夜色之处奔来了个小厮,路喜本就苦于没有由头进来劝架,听了传信儿,忙不迭进屋,作揖见礼禀报:“禀爷,辛家二爷和副都承旨张大人来了,现在花厅等着呢,说是叫老爷和大爷去前头接旨。”
“何事?”李鹤桢问。
路喜摇头:“辛家二爷板着脸呢,爷还是快去瞧瞧吧。”
李鹤桢不再理会这些,领着一众小厮们往前头花厅去,人走远,丫鬟们才扑近前看姨娘伤势,才敷了药的伤口经这么一番折腾,又破了口子,自里面渗出点点血迹。
红柳看了直落眼泪,一边上药,一边嘴上劝着,“奴婢多嘴一句,都知道他的脾气,您又何故去激他恼呢?这一巴掌,连我们看了,也要跟着心里难受。”
文姝却吃痛着笑,还有心思同她揶揄,“好丫鬟,你这眼泪落得晚些,银子分完了,你只早说半日,我还能赏你个大头。”
“谁要您赏。”红柳抹去眼泪,扭捏呛声。
“我病着,你也欺负我。”文姝逗她,又吩咐,“我要吃茶,要凉爽的茶。”
红柳倒茶来,一勺一勺伺候她吃下,还要去耳房催他们熬药。
“你先别忙,你来。”文姝招手,细声嘱咐,叫她去找个小子到前头打听,是因着什么事儿,再问问大爷去了哪儿。
“哎。”红柳虽惧怕大爷的脾气,可她是伺候姨娘的奴才,也盼着姨娘得宠,何况眼下还是新奶奶要进府的当口,旁人或许还有观望,唯独她心里头巴不得大爷一颗心全在姨娘身上才好。
没一会儿,过去打听的小子就回过来了,跪在帘子外头回话:“听里头伺候的说,是圣上口谕要给咱们家老爷高升呢。”
文姝递个眼色,管事婆子拿一吊钱放那小厮手上,拍着他的后背,笑着追问:“还有什么,你只管如实交代了。”
那小厮想了想,道:“他们出来的时候,我躲在花坛后面瞧见一眼,那辛家二爷满面带笑的,还给咱们家大爷道喜呢,大爷脸上倒是兴致缺缺,随口敷衍两句,送他们出去,回来就发了脾气,这会子书房当差的还都一个个提心吊胆呢。”
想到大爷才在这院子里发过脾气,小厮才后知后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哎呦一声,就打嘴赔不是。
管事婆子看一眼主子的脸色,笑着安抚:“啊呀,哪个还能怪罪你,你说实话,只有得赏的份儿。”一块银子放在手心儿,那小厮千恩万谢地退下。
管事婆子进来回话:“姨娘,是好事儿呢。”府里得赏,无论如何都是好事儿。
文姝歪在那里,脸上的巴掌印儿已经肿起来了,涂过了药,小丫鬟蹲在跟前儿打着扇给扇风,她舒一口气,倦倦摆手:“是好事便好。”
好事?怎么不算好事呢,旁人不知辛家要嫁闺女的人家岂会没有事先打听,李家父子不睦,也就外头糊弄了好皮相罢了,辛家更不避讳,就这么大喇喇的亲自领了传旨的官儿来,哪里是为宣旨,分明就是明着来打李鹤桢的脸。
两家的亲事虽说是定礼合了八字,不好更改,可辛家的姑娘也不是任人好欺负的,你李鹤桢不听话,辛家自能捧个听话的来压制你。白日里才掉了辛家的面子,不必明儿个,夜里人家就能把不忿给还了。
李鹤桢要恼,又岂能不恼。
文姝只觉心情大好,肩头那道伤可没白挨。她蹙起的眉心也舒展开了,摇头屏退打扇的丫鬟,侧了侧身子,道:“我困了,就这么歇会儿。”
才要合眼,就听外头有婆子来报,说是有人送了消肿祛瘀的膏药来。
“谁送的?”红柳高声问那婆子。
婆子偷眉搭眼,她不敢说是自己收了二爷的银子,才来跑这一趟,只含含糊糊,夹着膀子小心回道:“是……是张姨娘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
如今张姨娘管家,许是大爷有吩咐,张姨娘才打发人来送药的,红柳就要接过,却被管事婆子给拦了下来,“我来问他。”
后宅里的这些个藏藏躲躲的手段丫鬟们年轻没见过,她却见得多了。
“哪个丫鬟?若是张姨娘叫人送的,该是进屋到我们姨娘跟前儿回话才是,倘若不是……”管事婆子咬紧了牙,眯起眼睛发狠,“主子们仁慈,是不与你这老虔货计较,别叫我抓到你的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