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鸢(84)+番外
荒郊野岭,一行人,几处亮,远处有狼嚎,裴铮坐在地肤前一夜,太阳顺着山沿爬出来,照亮满山青翠,也照见他的满头华发。
“姐夫……”谢居浥别过脸去,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劝,她连自己都劝不住……
远处草木窸窣,钻出一个熟悉的小叫花子,“你们要杀欲晚楼的人?那带我一个,我要给我妈报仇!”昨儿夜里的那小叫花子从灌木里钻出来,叫伙计提溜着衣领子丢在跟前。
小叫花子从自己脏兮兮的衣袋子里掏出那枚系着红绳的平安扣,递给谢居浥,“还你,偷你的东西,是我不对,可……我得拿银子给我妈治病,我妈要是死了,我就又一个人了。”
小叫花子哭着诉说,才知道他和那疯妇人并非亲母子。
疯妇人原是欲晚楼接客的姑娘,父母早逝,头胎生了个姑娘,婆家厌恶,五两银子把她卖给了人牙子,又因生了张好皮貌,几经辗转,又卖进了欲晚楼。小叫花子是街上一个老花子捡来的孩子,讨百家饭给拉扯活了,也没别的本事,就整日里跟着老花子在街上乞讨。
有一年冬,老花子染病,是疯妇人瞧见,偷偷拿了客人给的一只金镯子送小叫花子,当出银子才将老叫花子给救回来。后面小叫花子常去和她说话,疯妇人看他年幼,想到自己那个才出生就被婆家给浸死的闺女,心生怜爱,就让小叫花子喊自己做妈,她拿钱出来,送他去学里念书,或学一门手艺,总不至于饿死。
书才念了没几个月,老叫花子为了多讨几个钱儿给儿子买纸笔,叫衙门口路过的粮车给压死了,一个子儿也没赔,粮库里的差役还来讹钱,在他们赁的破屋里,把小叫花子的书本笔墨也给抢走了,临走还将人打了一顿,骂他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念书?什么玩意儿还想念书?
等小叫花子养好了伤,再去欲晚楼找他妈,人就疯了,楼里有好心的姨偷偷告诉他,是叫城西郝院外父子俩接去府上,弄了什么双龙戏凤,送回来,人就这样了,楼里的妈妈嫌她是个累赘,正想着把人给打死丢了呢。
几个花娘凑了一吊钱,叫小叫花子赎出了他娘,那杈杆子觉得一吊钱白便宜了这小畜生,又带着人追上,把他们打了一顿。疯妇人身子底下流了许多血,大夫说孩子死在了肚子里,得打掉,要五两银子才能保住大人。
小叫花子实在没钱,这一个月在京郊一带偷摸扒抢,只为凑那五两银子来救他妈。
“谢、谢姑娘。”女人听不下去,摸一把眼泪,走到谢居浥面前,小声道:“我能跟姑娘先借五十两银子么?我会还的,我叫伍笑寒,我父亲是岳阳镖局的老板伍德合,你们是关外人吧,我家的镖局也走关外。”
谢居浥少管家里的买卖,伙计上来提醒,“她是伍镖头的妹子。”
女人借来银子,一分不留,全给了那小叫花子,“拿去,给你母亲治病,什么报酬不报酬的糊涂话,你一个小孩子,哪里就掺和进这些。”不能说的是……她偷听过那杈杆子和老鸨子说话,知道欲晚楼背后的主子是谁。
天下都是人家老子的,拐卖几个女子,便是捅破了让人知道,也没人会信,更没人敢信,能逃出来便是幸事,报仇?去哪里报仇?寻仇寻到根儿,多大的胆子敢去敲登闻鼓状告东宫?
关外这俩已经叫仇恨冲昏了头,大略是喊不回来了,但这个小的还年轻,她劝一句,或许还能救他性命。
女人借着小叫花子的由头,带着谢居浥给的回家的银钱,与他们告别,“我……曾偷偷听见过,带走……你阿姐的那个男人,老鸨子喊他大爷,他在家里行大,他……他有些黑,不是个书生,手上生着薄茧,是个拿枪的武人。”
说完自己看到的,女人才又垂下头,还是那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多谢你们了,银子等我到家,让我大哥去瓜州时给你们捎去。”
女人抱拳拱手,带着小叫花子和疯妇人走上翻山的小路。
谁都看得出,这人明显是知道些什么,不愿掺和其中。
“姐夫,我要报仇,我要进城,宰了那个凶手!”谢居浥看着女人在山腰聚成了一抹点,虫子似的蜿蜒上攀。
裴铮将谢居澜用自己的外衫裹好,放在马背简单绑起的藤梯上,牵马慢行,“要杀的,全都要杀,一个也跑不了。”
“好!一个也不留,叫他们千刀万剐!”谢居浥咬牙凿齿。
裴铮却道:“不着急,什么都不着急,咱们先回家,阿澜出来了这些日子,定是想家的,再说,大喜的日子就到了,咱们得快些家去,免得误了我和阿澜的好日子。”
裴铮侧过脸,笑着问她:“妹妹,我把裴家马场给你做改口费,日后你有了孩子,头一个能将他记在我和阿澜名下么?”怕谢居浥不应,他又忙道,“我们不要他尽孝什么的,只是三节两寿的日子,常给阿澜送些银钱。”
谢居浥恐他癔症,噤声不敢打断。
他低下头兀自轻笑,摇头嗔怨,话里却满是纵容:“她爱买花,漂亮首饰也喜欢,金子银子也喜欢,还有花灯,要透亮张牙舞爪跟真的似地会动的,只是再多的钱财也不能一时买尽时兴的全部,还得年年添置新的才好。”
第52章
“夫妻对拜。”
“礼成——”西边刮来的黄沙吹眯了人眼, 唱礼官喝完这局,再说不出后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