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殿深锁薄情种(59)+番外
丝乐悠扬,香炉袅袅。
两丈长的条案上,整整齐齐地摆了八十八道菜肴,饭、肉、酱、羹和点心一应俱全,常见的鸡鸭鱼羊自不必说,虾鹿熊鹤也陈列在案,无不精细,无不雅致,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准则发挥到了极致。
“这乳酿鱼做得不错,你尝尝。”
李盈看了眼宫婢端过来的小碟,对母亲道:“您还记得儿喜欢吃什么。”
太后喝了口饮子,“知子莫若母。”
李盈持箸的手一顿。
王氏叹了口气,“永王和汝王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得空去看看他们,他们还小,正是孺慕父亲的年纪。”
“儿幼时少见父亲,未减孺慕之情,男儿情不出口,何必儿女情长。”
太后放下筷子,“先帝对我们母子淡漠,难道你要让自己的儿女也体会这滋味吗?”
李盈语噎,自顾饮酒。
太后缓了缓语气:“贵妃病了几日,可好些了?”
她看着儿子的脸瞬间黑了几分。
“尚未。”
“着人好生照料。她既在病中,就让其他人侍奉你,我一把年纪了,只想多抱几个孙儿。”
“母亲说的是。”李盈笑了笑,夹起一块鱼肉。
——
再迟钝的京城百姓都能感觉到今年元日的不同寻常,连日来,满大街飞蹄扬尘的骑兵给节庆的喜气添了一层紧张,有想象力丰富的已经在私下议论是不是要打仗了。
有些官员认出骑兵既不是南衙府兵,也不是北衙禁军,而是贴身保护陛下的左右千牛卫,还有些陌生装束的卫兵,心知是在执行秘密任务,更不敢议论。
皇亲贵胄消息灵通,宫中赵贵妃元日病了,皇上怒极,以侍候不周为由杖杀了承欢殿的主事宦官,当日就出了刺客事件,满京城搜查,听说内卫和千牛卫都出动了。两厢一结合,有心人已经猜出了一二,保守点的揣测是贵妃遇刺,大胆的人则认为是贵妃为护君受伤,就是没人往贵妃失踪想,这种事说出来都没人信,太过离奇,太过不合常理,非常人所为。
李盈出了仙居殿,扫了眼庄衡,“审出来没?”
庄衡埋着头上前,“回陛下,人是坐膳房的牛车出宫的,赶车的没发现,应该是偷偷藏进去的。”
“继续。”李盈上了步辇。
“我们根据牛车出宫后的路线,查了些地方,其中嫌疑最大的是西市,那里人多又杂,可以混在人群里走动。审了除夕到元日早晨所有的城门守卫,要么记不清了,要么就说没见过类似相貌的,公验记录里也没有她的名字。”
“城里都搜过了?”
“是,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一丝线索。”
李盈揉了揉脑门,“女子不可能独身出行,她身边必有旁人陪同,才能如此干净利落。她平生所有亲友故交,都要盯紧了,尤其是京城、扬州和幽州那边。”
“是,”庄衡斟酌着,“陛下,我朝籍制严格,人如果出了城,每遇关隘、渡口和城门,必勘合公验,要想过境,需伪造或冒名,诏卫已经在查,要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
李盈“嗯”了一声,闭眸假寐。
——
像是约好了时间,分散在全城的灯树灯楼同时点亮,五光十色,壮观旖旎,与排布在大街小巷的密密花灯映亮了荆州城的夜空。
一男一女坐在酒楼顶层,俯瞰人山灯海。
赵濯灵忽叹:“今夜的长安,必是美不胜收。”她语气怅然,表情落寞。
晁丹安慰道:“荆州虽不能和两京、扬益比,好歹是南国名都,岭南可远比这里荒凉,到时候你更受不了。”
“上元佳节,感慨一下罢了。岭南盛产奇人异物,瑰丽绚目,自有其美。”
“别人都视岭南为埋骨冢,你却偏往那儿跑,要我说,去西域都比去岭南强。”
她笑道:“那你还义无反顾地跟我走?”
“我答应崔公护你周全,岂能食言?”
赵濯灵晃了晃酒杯,“晁兄乃真丈夫。”
他得意地挑眉,意思是“还用你说”。
“你为何从不问我的经历?不好奇吗?”
晁丹满不在乎地答道:“你不想说,我又何必让你不快。”
“崔公也没告诉你?”
“他只说你被囚宫中,问我是否愿意冒着千刀万剐的风险救你。我说,崔公都不怕,我一个独来独往的浮浪子怕甚。”
赵濯灵十指交叉抵于山根两侧,“你当真不会后悔吗?”
晁丹呷了一口酒,“我平生只做快意事,随心而已,不问结果。”
赵濯灵抬头举杯,“我敬你。”说完一仰而尽。
——
是夜,晁丹趴在床头缓劲,胃里翻江倒海一般。
赵濯灵推开房门后,侧着身子给店子让路。
晁丹上身赤裸,坐在房间里侧,他指了指床上的衣服,虚弱道:“脏了。”
赵濯灵点点头,问店子:“有干净的衣服吗?他能穿的。”
店子边摇头边转身,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不迭说:“有有有。”
晁丹把手中的钱扔了过去,“这里我自己擦,快去给我找衣服来。”
“好嘞。”
门关上后,赵濯灵扫视着晁丹的身体,反而令后者脸红起来。
“你看什么?”
赵濯灵一本正经道:“难怪你当初能把我从水里拖上来,一看就有力气,这等身材,不习武可惜了。”
晁丹横她一眼,背过身去,清理呕吐物。
她耸耸肩,坐下自斟了口水喝,“你这么魁壮,竟栽在水土上,接下来可有的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