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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奴娇(200)

作者: 烛泪落时 阅读记录

应怜轻拍了拍她。不大会哄孩子,有几分笨拙地将她搂进怀里,迷迷糊糊地哄:“我在呢,睡吧。”

小小的身子勉强安静了一刻。

应怜醒过一回,却有些清醒了,一会儿,又觉着怀里的小家伙乱动了起来。

原来是萍儿醒了,扭来扭去要起身。

这么一折腾,她也闹没了睡意,精神头儿回了七八分,索性带着萍儿漱洗穿整了,叫来个兵士问:“这会子大家都在忙什么?”

战事早已尘埃落定。兵士神采熠熠,答道:“单将军已入府署坐镇了;军师们都在忙,说要

将府城上下的人事都梳理一遍。昨夜上阵的将军们都歇下了,晌午后还要巡城呢。”

各人有各人要忙的事。

“那宗契高僧呢?”她又问。

那小兵搔搔脑袋,“高僧方才正套了车,约摸要出门呢。”

应怜大惊,忙问明了他歇宿处,牵着萍儿,急急地寻过去了。

一路上埋怨:这秃驴嘴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分明说等她觉醒了同去的!若不是她觉中被萍儿闹醒了,估摸着候她睡上一觉,他人都已经到了义兴县了!

这么想着,脚步就有了点气势汹汹的意味,直待来到后院他那一间,正要扣门,却恰巧此时,半旧的木门向两边一开,应怜差点一手推了进去。

里头立着宗契,正一只脚往外迈,陡然见着应怜,一怔之下,便没想好要说什么,只唤了声,“惜奴。”

他极高又宽健的身量,动一动便有种蓄势待发的压迫,却教应怜纤细的一条影儿闲闲堵在门口,仿佛那里立着一道坚锁;一双清莹莹琉璃水晶似的眸儿瞧来,心里便一突,生起了某种又爱又怕的感觉。

应怜搭了一眼他这副衣衫粗朴、紧陈利落的穿戴,不紧不慢“嗯”了一声,见他让出一条道儿,抬腿埋进门槛,高高昂着头颅,努力摆出一副得了理可以不饶人的板正模样,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宗契回答不上来,含糊应了一两声。

她眼尖,却瞧见了他唇边泄露的半分殷殷笑意。

应怜便泄了气。

“分明说好等我同去的!”她索性摊开来直说,有些愤愤不平,折回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你怎能言而无信,答应了的事又反悔?你现下若要走,便把我也带上!”

宗契无法,想笑又怕她更恼,只得忍住了,打了个哈哈,“你累了一宿,该好好歇一歇……”

应怜却不依,一语拆穿他,“你不过是担心我在义兴县不安稳。可你想想,若你独自去了,我岂不一样担心你?”

她是个再规矩不过的女娘,哪怕耍起脾气来,也不过是念叨几句,瞪他一眼,多余如撒泼打滚,便不会了。

宗契手心又开始有些发痒,微微抬起手来,想摸一摸她乌厚密发的脑袋,或捏捏她的脸。

她真可爱。

他端正神色,面孔沉肃地想。

应怜一只手挥到了他眼前:“你在听我说话吗?”

那只手白皙可爱,他一个心不在焉,瞧着那五个指尖粉润饱满,手比心更快,大掌一抄,将它们全数捏在了掌心。

指腹扫过,是比想象中的更加柔软。柔软到不可思议。

不过一瞬的事,他猛地松开。

眼前应怜被惊吓到一般,也不叨叨地念了,圆瞪着剔透明净的乌眸,颤晃着一丝无措的羞臊,慢慢地从如玉的脸颊上晕染开一片红粉。

羞意蔓延,直到她两颗柔软的耳珠也粉嫩了起来。

应怜默不吭声地将手缩下去,背在了身后,扭着脸打量这间简致幽静的客店屋舍。

空气中饱涨着一股静谧却令人心颤的暧昧、隐秘的温柔。

宗契压抑住想盯着她瞧的冲动,稳住心神,不再隐瞒,“……我的确是担心你安危。我去去就回,至多不过四五日,可好?”

他嗓音中含着无奈的妥协、温和的劝哄,甚至隐藏了一丝自己也察觉不出的宠溺。

可应怜将五指于背后蜷起来,回味方才他指腹摩挲的温暖心悸,硬梆梆答道:“不好,我要与你去。”

宗契叹了口气。

“好吧。”他没法拒绝她,又丢不开她,只得应承下来,“只是这一趟快去快回,不是游逛,可不清闲。”

应怜仍板着脸,只是当他话音落时,便再绷不住,流露出三分欢喜的笑意来。

她偏着头注视窗外草木葱茏。宗契便不再压抑,凝视着她,从眸中落到心尖,又蕴藏进心底深处,目光再不离开。

宗契形貌引人注目,兼之手掌受了伤,便由随行的小乙赶车,一重车帘遮了他与应怜、萍儿。一行人连庆功的酒宴也没赴,果真马不停蹄,赶往了义兴县。

宗氏旧园不在城中,离着义兴县尚有数里,颇有山环水绕的景致;只是年深日久,只一个上了岁数的哑仆看家,宅院便总有一种老旧荒弃之感;遥遥便见得外墙一带失了修,原本朱漆的墙面遭风雨剥蚀,残旧不堪,里头繁茂地生长着数丈高的树木,满目里皆是夏昼浓荫,返璞归真。

哑仆乃是一枯瘦的老叟,开门又见了宗契,立时愤怒地瞪直了眼,咿咿呀呀一顿比划,似乎很想要揍他,却又不大敢的样子。

这一带几无人迹。上回一行人至他门前,踩踏出的野径复又生了青草。宗契任他指点,从行囊里先掏出了个小匣,以示歉意和诚意。

那匣里盛着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完璧归赵。

哑仆瞧了见,怔了半晌,赶忙来藏入怀里。

应怜也带着萍儿下了车,环望四周,目光落在白发苍然的哑仆身上,向身边的萍儿问:“你认得这一阿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