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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奴娇(211)

作者: 烛泪落时 阅读记录

单铮将这些信报传于各头目,商议是否派出使者交好,合兵一处,壮大势力。

商议正还没各定准,派出攻打芜湖县的钱美等人却传来了战报,遭逢朝廷南下的援兵。对方号称十万,浩浩汤汤压境,于芜湖县城下,发生了一场血战。

钱美派人突围,来求援兵。单铮急点一万兵众,皆是历经数战的勇夫,几乎倾城而出,援救前军。

这一回阵仗闹得如此之大,宗契自然要跟着去。

提心吊胆的日子,应怜过了也不知一回两回了。她无法像男人那样上战场,急也没用,便压下心火,守在江宁,做好自己的差事。

如今她半日在府署为孩子们开蒙,又腾出半日,在赵芳庭处算些户籍、兵丁、粮草的账目。

自打攻克江宁,府城里百姓拖家带口流亡的倒是不多,泰半仍在城中。人心初定,只是每逢战事,与应怜等人一般,总要惶惶不安些时日。

应怜算账目十分精细,几日下来,便成了赵芳庭得用的人才。

饶是如此,人手总是紧缺。她便又拉着李定娘一道来上值。两人一个算一个核,配合得天衣无缝,案上算筹如飞梭,算盘珠脆琅琅,使人眼花缭乱。

赵芳庭松一口气之余,有心便问:“我原以为你们这些朱门绣户的女子,自小不过针黹纺绩、读两本诗书,怎么算账这样事也如此麻利?”

“嫁去人家,做人家媳妇,上下里外总得时时照应着,学会了,

方不至被下人欺哄。“应怜道,“这些俱是在家做女儿时要学的,虽与外头这些出入账不十分相似,总归是同出一源。”

李定娘一边拨算盘珠子,头也不抬地搭话:“何止是诗书算赋,琴、棋、画、香、茶,乃至里里外外的人与事,不说精,总得通晓七八分,你以为清闲么?”

“这么说,比考功名还苦累的了!”赵芳庭纳罕。

他这样诧异。应怜与李定娘相视,各自噗嗤一笑。

“你们男人总觉着女子性弱,见识短浅,殊不知我们不过是不能出人头地罢了。若给一条向上的路,更不知有多少女子争破了头也要挤上去,成就未必在丈夫之下。”李定娘吁了一口气。

她的心思,应怜总猜得着几分,时常也想:若定娘不是个女子,而是郎君,哪怕自小失了母亲,无论是发奋读书,或是苦练骑射拳脚,文武之道总能闯出一条来;又有家世的底子,功成名就,必不在话下。

可因她是个女子,接踵而来的便是灾难。

她有些唏嘘。不想赵芳庭脑子里存的却是另一桩心思,放下了手中纸笔,摸着光光的下巴,也不知是与人说话还是自言自语,“如今人才吃紧,你们说,若是我征调些妇人家来做事,找那等识字的、会管事的、精打细算的,岂不能解我燃眉之急?”

满座的主簿粮官,青衫白衫的,听罢他一席话,无不愕然。

应怜也惊诧,过后细细思量,却愈发觉着可行,“旧朝史书里也有女官,可多是哗众取宠的后妃品阶罢了。若当真选调女子,做与先生们一般的活计,那这‘女官’二字,便是实至名归。赵将军这话可是当真?”

赵芳庭打量了一圈众人眼色,未置可否,只是道:“我不过有此一想,作不作数,还得再考量考量。这不是小事,各桩各件都得想得周到。众位若有想法计策,回去后可写上文书来,集思广益,再定不迟。”

说罢,仍教各自做手头活计。

应怜将这事记在了心上。

有些事不急于一时,眼前却有燃眉的战事要牵挂。

三日后,江宁府传来捷报:宁德军大捷,斩将夺旗,退敌数万,俘虏千余人,斩获辎重粮草无数。

大军德胜而归,单铮大喜,亲自开城门迎接凯旋。

此一战关键在夜袭,由宗契率先锋袭营,外以鬼面人为首,两下里合击包抄,阵斩敌将。二人共记首功,余皆各自记了军功。

只是钱美的前军因被官军围剿,损失颇重,钱美本人也受了不轻的伤;单铮嘱咐好生休养,因其拖住官兵,及时传报敌情,不致其攻往江宁,打宁德军一个措手不及,为记一大功。

于官兵而言,说来也倒霉,本想着从江水上游的芜湖县而渡,绕过大江,北上袭江宁府一个出其不意,没料到正被钱美的斥候探了个正着,惊动前军,偷袭之事也就没了下文。

十万大军,口号打得响亮。斥候眼尖心明,前后探查一遍,估摸着也就二万;将俘来的副将拿住一问,单铮哭笑不得,这一支军队,刨开押运辎重的民夫、随军苍蝇似的赶也赶不走的小贩,执兵刃的——通共五千人。

怪不得能暗渡大江,若不是恰好钱美在芜湖县,恐怕江宁真要被偷个措手不及。

另外,那俘虏副将还透露了一个消息:出征时,明面上报的军队人数是五万。

也就是说,那四万五千“天兵天将”,全被吃了空饷。

对此,于宁德军而言,只能说是苍天怜佑,逢着个这样昏庸的官家。

应怜高高吊起的那颗心终于落回了肚里。

宗契受了一点兵刃划擦的轻伤,其他俱无碍,才领了赏赐,便一股脑交在应怜手里。

黄白的是金银、朱翠的是珠宝、硬的是牙翡、软的是绫罗。堆在方丈大的小院里,堆在整齐一新的廊道上,堵住了春莺茜草来回的道儿,却将人瞧得眉开眼笑,直道高僧不迷于外物,是个得道的高人。

他人倒没来。小乙带着从人安置了大半个院儿,见着应怜,先行了个礼,喜笑颜开,“随柳娘子吩咐,这些赏赐该搁在哪一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