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奴娇(225)
朝廷,他过了江水,便是咱们心腹大患,凭咱们人手实力,未必能扛得过。“赵芳庭条分缕析,一一道来,“单派咱们中任意一人前去,难道还能更胜过宗契?他都陷在那处,咱们此一回再去的,只能是比宗契更有声望之人。有谁比我单哥哥更合适?”
王渡也开口,随声附和,“将军果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只是务要谨慎细微,万不可着了他们的道儿。”
话虽如此,众人仍是反对声高。单铮见争议不下,索性也不与他们争,径直拍板,“此事已决,我意断不更改。我既为头领,怎可一味趋利避害,龟缩在内?”
最终仍是定下了三探沂州的计策。
第90章
平生不解情,早许情一系……
此去沂州,人选终议定下来,又召来干系的几人,赵芳庭将计策一一告知。
一切落定,便已在三日后。
秾李也在此列。
她在吴览处,这几日却为自个儿独辟了一间耳房,昼夜无事时,便在那处歇息。
那夜之后,又有月余,她侍候吴览起居饮食,却并未宿过一张榻上。吴览不提,她便也不说,二人之间很有些微妙。
偶尔有心,夜来将眠,吴览总见那耳房小窗里映亮澄明,约有剪影纤纤,提笔正写着什么;白日里问她,秾李却只是一笑,并不答言。
直待明日已将行路,这日昏时,他照常下了值,从府署而归,却早见秾李一身烟罗常素,提了一盏亮亮晃晃的纱灯,在院儿里候下,见了他,便为掸去身上尘土,接去小厅中用饭。
饭毕了,原以为她又如往常回自个儿那屋,却不想秾李伺候过漱洗,递出了个雕花的锦匣儿,道:“官人,明日我便随姐姐向沂州去了,此一去也不知何时才归,保不准更要明年。这几本经,我本想着冬至时供向长干寺,为亡夫人与女公子祈福,只是不遂了。官人为我冬至时供这经书吧。”
她话声并不娇婉,却自有一种纤柔沉静,手捧的几本经书已穿线成册,一沓沓字纸齐整,尤其《莲华》、《地藏》二部,堪有指厚,字字虔心。吴览翻看良久,先是怔愣,而后难言的滋味用上心头,既是对秦氏彩儿的痛念愧疚,又掺了几分与秾李的感激。
“原来……你这些日挑灯笔墨,就是为抄这些经么?”他喃喃。
秾李一笑,为他斟上一盏温蜜水来,“原是要慢慢抄的,只是忽要我随去沂州,这几日便抄得晚了些。”
秦氏去已有大半年。默想其音容,吴览却忽忆起了那夜酒醉,她有如魂梦在畔,与他又续一宵夫妻姻缘,杳冥种种,更难割舍。
……不,不是辛娘,是她。
他久久瞧着秾李,瞧见她秀静的容色,因连日熬夜掩在脂粉下的些微憔悴。
他对秾李,爱其貌美,念其贞静,如今又感佩她的忠义。她能有一份如此诚恳向秦氏的心,他便已足够感激。
吴览珍而重之地将经书放回锦匣,供在书案,才要转身,道夜已不早,各自安歇去吧,却不想腰侧忽轻轻伸来她两只秀臂,背后温温热热贴上了她一副曼妙的身子,不由便是一僵。
秾李却在他身后,脸颊摩挲他肩颈,带来一阵轻柔的旖旎,“明日我便要走了,年前还不知回不回得来呢。”
吴览明了了她的意思。
他与秾李,除了那次酒后乱性,后总不曾再亲近。他有三分越不过的心结:自己并未想着续弦,更不曾想要纳个婢妾。
只是月余来的陪伴,有她在侧,总抵了一室凄冷,连小院都活泛了起来。
吴览叹了一声,渐渐放松了身子,拍拍她的手,亲自去吹熄了灯,牵着秾李,入床榻、放帷幔,交叠双影,便成了鸳鸯。
情浓时,他低低地道:“跟着我,委屈你了。”
秾李紧紧揽着他,似是轻喘,声儿里有如水浸透了的餍足,“为何委屈?”
“我……”到这时,他再说这话,却总有些菲薄自己,“我长你许多。你年少淑丽,配我总是委屈。”
秾李轻笑了笑,蹭了蹭他身子,贴在他耳畔,一阵温热酥麻,“不委屈,我……快活呢。”
她果真随心,在床笫之间,说不好谁才是更如鱼得水的那个。
颠鸾倒凤,云歇雨收。
外头月影篁丛,纱窗浸明;里头春色乱颤一晌,逐渐消于无声。
秾李躺在吴览怀里,懒懒地半阖着眼,听他说话。
吴览道:“我如今并无续弦的心思,恐给不了你名分,你若……寻得良人,自去则可,我为你添妆。”
秾李吃吃地笑,抬起臂肘,向他唇上亲了一记,眸里有微微流转的模糊月色,“我本是贱籍,哪敢高攀官人。如今得一席在畔,便知足了。”
吴览因此心中更过意不去,总觉着亏欠她似的。
“那你喜欢什么?可想要什么?”他只得退而求其次问。
怀中人与他相贴,端的尤物也似,说出的话却似稚气未脱,“我想要官人多笑笑。”
吴览恍然失笑。
“不过,说正经事,我的确想要求官人一个恩典。”温存良久,秾李瞧近在咫尺的他,正色起来,“您不得怪罪我。”
“你说。”
“我、我撕了舟横先生的帖子。”
吴览纳罕起来,“何时的帖子?可有要事?你撕他作甚?”
秾李脑袋搭在他臂弯里,半晌才答:“无甚要事,不过邀你吃茶喝酒罢了。只是我不喜这人,他与你结交,想必不存了好心思,因此我不想他沾你。”
“你又识得他几分?怎么就笃定他为人不正?”吴览也不恼,只作体己话与她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