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奴娇(278)
应怜见他不开口,又侧了侧身子,才想再问一句,耳畔处却蓦地落下了一个吻。她刷的红了耳根,觉察那吻却流连似的,逐渐绵延到了侧颊,带着他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唇畔。
宗契俯下头,改为一手执辔,另一手牢牢将她揽住,扣在怀内,托着她微颤发软的腰身,几乎将她遮覆怀中,与自己骨血融为一体。
应怜微微仰头,承受他落下的亲吻,从脸颊向嘴角,最后印上双唇。她生涩地回吻,被他勾得情动,任从未有过的悸动窜上四肢百骸,又被他一一抚平、再波澜一样掀起。
马儿不知何时已放慢了,不再撒蹄疾奔,没了鞭策,渐渐由小跑专为散漫地晃荡,向山林无人处而去,误入一带野杏芳菲,扰起缤纷落英,纷纷如雨,砌在人发梢肩头,成一场绮丽异常的梦。
最后唇舌离分,宗契仍搂着她,恋恋不舍地又啄了啄,瞧她似阖非阖的眸儿里春水早已满溢,脸颊红了一片,不由得止不住微笑,手指抚过她愈加饱满红肿的唇,将唇边一丝勾起的湿润抹掉。
应怜才觉察到,羞得肝尖儿都颤,扭过脸不说话,却仍倚在他怀中,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
宗契环着她,在漫天红粉的野杏林中缓缓驱马向前,一时也并未开口,低头总见她通红的耳尖,忍不住拿手来捏一捏,或干脆亲一亲,心中从未有过的宁静满足。
半晌,应怜才问,声音里也含着水似的,“你怎么追来了?那天送行,并未见着你。”
“我送你一程。”他抚了抚她鬓发,为她将一缕散发别到耳后。
应怜被他亲得迷迷蒙蒙,好容易思绪定了,忽然想到了什么,讶然道:“难道你……你一早便跟了来?”
回应她的是宗契低头在她发间落下的一记亲吻。
“你老实说,是不是打一上路便偷偷跟着我?”她不依不饶。
宗契只得含糊应了一声,算是承认。
应怜偏头望着他,瞧他再柔和不过的眉眼,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极炽热的情感,又想到前夜里她楼上望月,他也不知在哪处角落里望她,那股滚烫的潮水便愈发满涨,汹涌至无可复加。
“我不愿与她们一道。”她心满意足地窝在他怀里,任他将自己带向前方,喟叹,“真好,你来了。”
宗契道:“只是我身份所限,不便入州城府界。只得委屈你,与我捡村舍野径一路上京了。”
“你只别教我被剪径的强人掳了去便好。”应怜话中带笑。
行至一杏花枝梢,她顺手摘下两朵,一朵塞入宗契袖中,一朵揣在自己衣袖里,携着一对杏子微香,长舒了一口气,心旷神怡地与他上路。
江宁至洛京,原本便千里山水路程,迢迢的远路急不得;好在江宁近无战事,宗契早禀了单铮,赚得几个月宽限,便赶了辆马车,带着应怜一路北去。
他们并不急着赶路,行到山水好处,走走停停。过不几日,赶上寒食时节,正来在淮水河畔,邻近便是大禹曾治过水的涂山,淮水岔流如枝桠环抱,新绿的苇草蒹葭漫漫丛丛,景致奇秀,应怜便想着趁寒食清明,四处闲逛一回,一来解解车马劳顿,二来哪怕寻个草市,买几套里外的衣裳,略作换洗整顿。
盘算得周到,没成想城外的荒野里,村舍零星稀少,偶逢见了草市,行人也稀稀拉拉,只货与货易些草谷、干面、鱼米等物,少有几样麻纻、针头线脑,一眼望到头,也没个卖布匹成衣的。
宗契倒在道旁瞧见卖竹鱼竿的,二十个钱便连蚯蚓也得了一盅,提溜着钓竿问应怜,“会钓鱼么?”
“这怎么不会?”应怜道,“我家从前池子里尽是金红鲤,我钓得可好了!”
宗契但笑,也不说是与否,脸上满满写着不信。应怜哼一声,“不信咱们就试试,我若钓起鱼了,你可怎么说?”
“你要怎的?”宗契道。
应怜扒拉着那一堆纠缠的蚯蚓,捏着手指想拈一只,半天下不了
手,只得放弃了,也不知想到什么,脸有些微微地红,“你应我一件事。”
宗契爽快应下,却又想不出还有哪一件事是没依过她的,“是什么事?”
“过后再说。”应怜脸更红了。
有了赌约,她便将换洗衣物的事搁在了一边,兴冲冲地要寻一处下钓。寒食这日,自清晨起便阴云隆隆,空气湿闷,正是个钓鱼的好天气。宗契如常赶了马车,到得一处不大的河湾,恰巧见河畔落着一间高脚的竹屋,虽不敞阔,却十分整齐干净,正有人从里头出来,背着篓子要走。
宗契正要放定马车,便拦住那人,望之皮肤黧黑,是个终日打渔的船家,一问果然便是。
“我正要去前头乡里探我女儿,清明后才得回,你车马栓在此,丢了可别找寻我。”船家道,“我这屋也不落锁,师父要住便住,莫嫌寒酸便好。”
正遂了宗契的意。他把了一串钱作谢,船家千推万辞不过,只得受了,索性指点他,屋下靠河的一面,有条旧舟子,也予了他用。
船家走后,应怜才下了车,与宗契入得竹屋。
里头但只一间一榻,一门一窗,四面挂着些网子梭子、叉子竿子,俱是竹木制成,连脚踩的地面也是成排的粗毛竹并排串成。应怜从未住过这样的屋子,甚有些稀罕,这里那里打量,却早见宗契进进出出,先将那简陋的竹榻拿火烤了一遍,再擦拭遍净,后又从马车里抱着一团被褥铺开,连软枕也舒舒服服地放在了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