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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恶(6)

“茉瑶?她对你施暴?”我睁大双眼难以置信,惊讶之后转而笑道:“那一定是你干了什么坏事惹她生气。”

季显嗤笑一声,没有接话。

我们两人各自沉默许久,他转头打量我身上的套裙,问:“刚下班就来酒吧?”

“嗯。”我挑眉耸耸肩:“反正没地方去。”

“自己一个人喝酒,不找两个朋友陪么?”

我坦然笑道:“除了茉瑶,我没什么朋友。”

季显单手支额,眸子望着我,眼神探究:“这么孤独?”

我心口堵了下,撇撇嘴,做出无所谓的样子:“上大学之后性格变开朗不少,本来有机会结交新朋友,但是……茉瑶很介意,可怜巴巴地问我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季显略挑眉,神情很是迷惑。

我解释给他听:“朋友之间也有占有欲的。”

季显笑:“是么,她自己朋友可不少。”

我也笑:“那正好,不用盯着我一个人。你老婆控制欲很强,以前管我的穿衣打扮,甚至还想送我去整容。”

“不会吧?”他嘴角扯起。

我耸耸肩。不夸张地说,有段时间茉瑶把我当成她的芭比娃娃,从头到脚按照她的审美喜好改造,起初我们俩都很开心,好朋友就是愿意敞开自己的私人领域让对方参观游览。

但这不代表没有界限。

当茉瑶三番五次提出要带我去整容医院,我忍不住对她黑脸了。

“你觉得我太丑,做你朋友丢人是吗?”

茉瑶愣住,笑意变得勉强,像花儿被烈日暴晒,突然间枯萎。

虽然后来我们很快和好如初,可芥蒂是颗种子,落在心房,随时会发芽生长。偶尔我控制不住阴暗的想法——她留我在身边,如影随形,大概需要陪衬,需要在一个各方面都远不如她的同龄女孩身上获取优越感。

又或者,只是因为学生时代的一次变故,我们才意外相交,假如她不曾掉进低谷,又怎么会跟我亲密如斯?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迟早会重新走回云端,而我的低谷却遍布沼泽与荆棘,往上爬一步都难如登天,她早就厌烦被这种朋友拖累吧?

不,茉瑶不是那种人,我了解她,不该那么揣测。

……

“喂。”

季显看我出神,抬手打了个响指。

“你发呆的时候好像一只树懒。”他托腮调侃:“怎么了,酒难喝?”

谈兴不减,我跳下高脚凳,顺势挽住他的胳膊:“走,去喝好的,再讲个秘密给你听。”

我带季显回到我租住的公寓。

那晚是真喝醉了,不熟的两只闷葫芦竟然把酒言欢,滔滔不绝。

“大二那年我交到一个男朋友,中等身材,老老实实,普普通通的模样。他对我很好,了解我的家庭背景,心疼我,假期在外面租了房子,让我不用回去受气。我们规划未来,相约毕业之后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去过崭新的人生。”

季显歪在餐桌前,懒散望着:“然后呢?”

我抿一口酒,摇头笑说:“然后突然有一天,茉瑶发来一张她和我男友的亲密照。”

季显目色略顿,接着莞尔嗤笑:“真的假的?”

“不信你回去问她呗。”

“为什么?”

“是啊,我也找她对峙过,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哭了,说舍不得我走,而且怕我遇人不淑,随便勾勾手指试探了一下,我那不要脸的前男友连魂都差点被勾走。”

季显沉默片刻,挑眉道:“男人有的是,再找一个呗。”

“再找多少个都会被你老婆赶走吧。”我垂下眼帘,语气暗淡:“再说我长得不漂亮,毫不起眼,姻缘这种东西大概此生无缘了。”

“谁说的?”季显眼神专注:“我觉得你清清淡淡,看着很舒服。”

我对上他的视线,心跳飞快:“谢谢安慰。”

“真不是安慰。”他说着,倾身靠近,伸手托住了我的后脑勺。

我们接吻,拥着一道去浴室洗澡,然后上床做.爱。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筋疲力尽,做完倒头沉睡,睡了十几个小时还浑浑噩噩,精神萎靡。

如果推脱给酒精,酒后乱性,似乎说不过去。

因为第二天晚上季显又来找我了。

第三晚,第四晚,第五晚……

我与他纵情厮混,享受偷着的刺激与快活,比热恋还要叫人癫狂。

我压根儿不担心在季显身上留下痕迹会被茉瑶发现。

我甚至期待她发现,然后某天找上门来兴师问罪。

到那时我就可以原封不动地把话还给她——我在帮你试探忠诚呀!

扯平了。

舒坦了。

报复的快感平息,愧疚却悄然而至。人就是这么奇怪,或者说,我和茉瑶之间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纯粹,友谊当中掺杂着嫉妒、羡慕和比较,当然也包含欣赏和喜欢。背叛已然发生,无法挽回,我不知道怎么坦然面对她,也不想继续同季显纠缠,于是主动向公司申请岗位调动,仓促去往别的城市。

我以为冷静过后总有一天会和茉瑶把话说开,冰释前嫌。

没曾想一走就是永别。

我不知道她得了癌症,否则绝对不会和季显乱搞在一起。

所以她早就猜到了吧?

癌症晚期生命垂危,深爱的丈夫却跟自己的闺蜜上床。

双重背叛的打击促使茉瑶用更极端的方式结束生命,再拿提前设置好的邮件搅乱我的思绪,折磨我的精神。

她深知我的弱点,不是个良善之辈,却又坏不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