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知我意否?(163)
然静下也非是他们,周遭好似也有一瞬的静,继而小声议论:“沈三郎怎会来这?谁邀的他?”
“他怎有脸出现在这儿?”
……
诸多王静姝也没料到的恶语与揣测,令她眉心一皱,目光急忙扫过筵席各处,终在回廊一处瞧见了面色苍白,双目却赤红带怒的郎君,也不知已来了多久。
有奴报与郑七郎,道沈三郎是来贺他生辰的。
郑七郎面露难色,他同沈三郎并无甚交情,倒是大兄曾因赛牛意外,同沈三郎有过一阵的往来,而他对这个名声在外的郎君虽有过艳羡,可随着长公主与沈氏的倾覆,唯剩同情。
然这同情又因其在朝提出的改制荡然无存,便是他们这些世家的出身的子弟自身不求上进,那也不代表乐意见得自己出仕为官的路子被截断。
沈三郎怎能自己落难,便令旁人也不好过!
郑七郎想了一瞬,欲辞了沈三郎的贺,方行近开口,却被沈三郎身旁仆从塞了个满怀,沈遐洲也不同他打招呼,步子掠过他就往筵席走。
郑七郎摄于沈三郎的气势,抱着不知是什么的贺礼阻也阻不得,硬着头皮令人为他加一坐。
王静姝远远瞧着从廊曼行来的郎君,目光一瞬不瞬,她已许久不曾见他,但见他玉冠银钩,袍袖若飞,身形那样修长,气质偏又那样冷冽。
王静姝很难去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像无论过了多久,无论眼前人变得怎么样,她都会被吸引。
她的心跳与呼吸在一片丝竹声中变得很静,可稍一转视线,却见跟在沈遐洲身旁的星泉竟瞪她?
她一时莫名,又忽听得身旁女郎的小声议论:“沈三郎的脸色是不是比往日好了许多,瞧着不太骇人了?”
有女附和点头。
王静姝知晓,沈遐洲的面皮向来是足够迷惑人的,女郎们也天然就会对病弱又俊美的郎君生出一分怜惜,但这份怜惜并不足以支持她们去接近沈三郎,毕竟沈三郎的身份尴尬,所做的事,又是真真将世家得罪完了。
一时间,沈遐洲坐下的周旁如隔空了一般,筵席之上的热闹好似皆同他无关,唯有不时指向他的议论,方证明着他的存在。
王静姝却向来不在意这些,起身迈步,径直坐至他案旁,偏腮唤他:“三表哥。”
她妆容明艳,裙袖委膝,眉眼轻轻弯起时,笑意带着些促狭与挑衅。
王静姝分明是在气他!她嫌他丑了不说,还故意引他来见得她同旁的郎君眉来眼去。
他分明见得,王静姝对在坐郎君的敬酒来者不拒,又同吕思温相坐对谈,她又开始了,又开始想选夫了。
他垂目一眼,满是同隽逸外表不符的阴郁戾气,好似恨不得往无状的女郎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若说上一刻众人因女郎的一句“三表哥”,回想起二人还有这层关系,可这沈三郎的下一刻反应,便足以令人为女郎感到危险,有相近郎君甚至下意识拉了王静姝一把,将女郎拉离危险一些。
然这般动作的下一刻,便对上沈三郎要杀人一般的眼神,惊惧一瞬,挺身梗脖:“沈郎君,王娘子好意同你交谈,你何故吓她!”
沈遐洲死死盯开口之人拉着王静姝臂弯还不曾放开的手,心中满是忍耐不住的狂躁——他要断了此人的手!
王静姝陡地被人拉离,也有一瞬懵然,她怎可能被沈遐洲吓到,她分明是方才的靠近,发现沈遐洲面上竟敷了粉,才一时出了神。
王静姝心中不悦这郎君多事,可眼见沈遐洲面色愈发可怕,挣开了那拉着她的手,身形隐挡在沈遐洲面前。
沈遐洲眼尾勾红,眼底却透过敷粉泛出淡淡的青,他像强忍着什么一般,凄然而失望睨王静姝一眼,拂袖就走。
对沈遐洲这样阴晴不定又心眼极小的郎君,这般能忍地走,已不止是怒极了的表现。
王静姝心神一慌,隐觉同沈遐洲的这一面有点超过了控制,当即也不管旁人如何看,迈步朝筵席外追去。
她分明同沈遐洲差距前后不到几瞬的功夫,可也不知沈遐洲是如何走的,她竟一时寻不得人影。
她提裙登上高台向下逡目,身后有郎君泠泠透冷声音传来:“表妹在寻我?”
似回敬王静姝席间的那声“三表哥”,“表妹”二字被他咬得杀意汹涌。
王静姝才回个头,就有郎君满脸阴沉俯下脸:“王静姝你故意气我来,就是为让我看你同旁人眉来眼去吗?”
“你这次又看上了哪个?”
“吕思温?还是方才那个谢潘?”他越猜越难过,怒恨的声音中,竟带了几分哽咽。
王静姝反应了好一会,才想得他问的谢潘,怕就是方才拉她一把,在沈遐洲面前逞英雄那个,但她并不为此做回答,反顺势捧上了郎君的脸,目光极专注地在他面庞上一寸一寸移过,确认了地问道:“你怎敷粉了?”
时下一些男子为显面白俊美,敷粉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可沈遐洲自来多病的缘故,用不上这些,甚至有些厌恶这般敷粉的男子。
那敷粉这事发生在他身上便很是稀奇,且他眼下透出的青色,令她很是担忧。
沈遐洲也没想王静姝一开口便是过问此,更是怒得咬牙切齿:“王静姝,你就只见得我的面皮吗?”
他显然是再次忆及女郎那日夜里嫌他的话。
丑了二字就像生在他脑中似的,数日来也非是本心想避开女郎,可他实知女郎有多好郎君的好颜色,她对他本就是见色起意,若再令她当面挑出些毛病,可不更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