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知我意否?(164)
连日来,他一面避着王静姝的主动寻上门,一面就连温补养身还有治病的药都喝了。
可女郎着实过分,她非逼得他立时来见,还是用这种他最见不得的方式。
她同旁的郎君饮乐、还挡在旁的郎君身前同他对峙,刺目得如有利刃翻搅他的五脏六腑,再多待片刻,他怕是会疯魔得杀了在场之人。
他眉目低敛,脸却如鬼白,眼底透青更是森寒。
这才是毫不掩饰的沈三郎——
王静姝无比确定,也无比地无畏,她甚至还笑。
高台外渐有风起,吹得她腮畔发丝飞扬,也扬得她声调柔缓似诱:“我哪有只见你面皮,我是忧你可有好好休息?”
她又问一次:“沈九如,你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按时喝药吗?”
她的声实在太过柔,感受不到半分旁的意味,唯有温情,沈遐洲本盛满怨恨阴戾的眼眸,忽地闪烁,不敢对上她的眼。
第80章
原来我比你还坏。
在王静姝不在的日子里,沈遐洲时时都在盘算着杀人,盘算着怎么报复所有参与逼宫和背叛之人。
有时杀的人多了,他会麻木无感到,平日里都分不清立在他跟前之人是不是该杀,他夜里也常常睡不着,控制不住地去盘算,去推演如何令人落马再方便他出手。
他清楚知晓自己在偏离常人的轨迹上越行越远,皮囊下更是仿若被精怪鬼魄寄生的苍白灵魂。
可女郎的问询,却在一瞬将他从阿鼻地狱拉入人间。
她将他看做常人一般关怀,为他注入名为生的气息。
这样的女郎如何不令人爱?
沈遐洲睫毛抑制不住的颤动,一双微润的眼眸,只能看到王静姝,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需要女郎,也无比地渴求女郎身上的温度。
没有任何缘由,也没任何前兆地,他俯脸亲吻女郎。
王静姝一眼便知,沈遐洲定然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可当他俯脸亲来时,她却也不曾拒绝,她的身体快过意识,仰脸同他双唇相碰。
许久不曾有过的碰触,过电般的酥麻自柔软唇瓣处漫至彼此全身,魂骨都好似跟着一同震颤。
沈遐洲一揽她后腰,力气变大,加深了这个久违的吻,王静姝也不由仰起颈,接收来自他的灼灼气息。
隔雾一般的记忆在加深的碰触中,渐变得重新熟悉,也令他们亲吻更甚,沈遐洲面色不再苍白,沾欲般染着红,女郎的身子也再不够支撑,张臂揽他后肩,直至她再攀不住,二人才迷惘又流连地分开。
天色也不知是何时变的,山雨欲来般阴沉,可抬头的女郎与低头的郎君鼻息相错间,唯有不散的旖旎春情。
沈遐洲不舍般追而亲啄女郎,女郎气息不稳地偏了头,颌无奈落至她肩头,可他仍不甘放过,鼻尖挑弄般轻碰女郎细颈,喷出的鼻息与触碰直招得女郎微绷了身子,被他掌着的腰身更是弯起一弧。
一声如烟轻吟自女郎的喉间溢出,王静姝明显发现彼此身体的变化,强硬无比地分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徐徐拂来的凉风挤入他们分开的距离,缓缓将潮动平息,可王静姝再抬眼,却见明明先无状的人反先忸怩不好意思起来,耳尖溽彩一般的红,一瞬将王静姝拉回了她熟悉的郎君。
沈遐洲一贯好看,即便这年来的经历磋磨得他瘦削疲惫,可在王静姝看来,她喜爱的郎君,就是有能令人一点点觉得他重新好看起来的魔力。
她看得专注,瞳仁中映出的光清透璀璨,沈遐洲喜欢她的视线,只一眼,他就知道,女郎仍旧喜爱他,那句或连女郎自己都不记得的“丑了”,也暂被他揭过。
他们凝望彼此,像是很久的才寻回各自的声音,沈遐洲垂着眼,说话很轻,微弱的调子险些被忽至的雨冲散。
可王静姝还是听清了,他问的是:“卿卿,你为何要来?”
噼啪的雨落溅至高台瓦楞雕栏,也溅至他们被风扬起的袍角,点点凉意透衣,然沈遐洲还来不及感受这点凉意,便被女郎倾身勾手拉一下,他踉跄得同她近得几近贴面——
女郎仰脸望入他眼地笑,笑意清冶如狐,微张微湿的唇瓣悠缓吐字:“我为你而来。”
这已不是王静姝第一次同她说这话,可她总是那般的恰到好处,恰好到如给濒临之人一滴水,也极恰到好处地抚慰他干涸的心田,他望着女郎忽地几欲再生冲动。
但他明白不能再继续了,只无比眷恋温柔将女郎腮畔的发拂至耳后,欲缩回手时,女郎却抬臂覆住了他的手,她的脸贴着他的手心:“沈九如,你应知道我这几日都见了什么,听了什么?”
“所以都是你做的吗?”她掀眼,凝起的目色光艳夺人。
沈遐洲唇抿紧,面容霎时寒如
冷玉,正是因一直暗中关注女郎,他知女郎问的到底是何意,她是在问,洛京的佛事兴盛与五石散盛行可是他在推动?或者还有扰动边防的战事可也有他的手笔?
沈遐洲凄然而失望地后退,他无时无刻不在期望着大绥乱吧乱得更彻底,可这种晦暗冷漠的心思,他不知女郎是否会瞧不起。
或是瞧不起的吧,就如当初他折磨宋女郎被知晓那般。
他黯然地想。
但任他如何颓丧,王静姝却不容他退,她执拗又大胆,想知道的就定然要清楚,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死死追着他的退步而去,握着他。
沈遐洲无法,退至再无退处的雕栏处,神色都笼着阴冷厌倦,飞溅的雨水打湿他的衣襟鬓发,整个人都不似在人间的苍白,“卿卿,我若说都不是我做的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