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知我意否?(165)
他漫声似喃,语调似难过,又似藏有隐晦的开怀,难过女郎应不会信他,他不曾引入外敌,也不曾推动佛事兴盛,他只是比旁人更早得到些消息,发现了苗头,他只是多杀了一些人,然后冷眼瞧着的事态一步步发展。
陈雍比他想得还在乎千方百计得来的位置,陈雍可以为了稳固自己位置推出任何法令,也可以变本加厉地放纵党争……
他几乎不用做什么,一切就在往覆灭的道路上走,而他置身于这种几乎自毁的王朝,本性中的阴鸷冷酷显现得淋漓尽致,他在同这个王朝一同下地狱,他控制不住地想摧毁,甚至自毁。
扭曲疯狂的念头常据了他满腔满脑,他常需杀人来泄愤,来抑制住更邪恶的念头,他不敢过频给女郎去信,怕女郎从中察知他的疯狂。
可女郎现在就立在他面前,问可是他做的,比起承认与否,他更怕的是将自己的阴晦黑暗剥呈。
他自来敏感多思,对女郎患得患失,他常觉得在女郎的心中形象不好,努力如常人一般再同她接近,可越接近,他便如耀阳下被扒开的石块,一览无遗的潮暗。
他不经颓丧,目中也似覆着浅淡烟雨般没有神采。
他偏着侧靥,唇淡得没有血色,似做好了被女郎质疑审判的准备,可王静姝哪里是什么有道德标准的女郎,她准则常因喜好一再改变,她甚至抑制不住地发笑,目中光彩肆意张扬,嫣唇笑靥在大雨蒸腾起的雨雾中,既芳华遍体,又显出些不输于他的癫狂。
她道:“沈九如,原来我比你还坏。”
“我原觉得是你做的也无妨,大绥乱了便乱了,他人生死同你我何干?王朝国运又同你我何干?”
“该死的人便都去死好了。”
“我唯愿你身体康健,挣出樊笼。”
这种无仁无义几乎不讲礼法的悖言,她轻易就能说出口,沈遐洲凝着她鲜妍的唇,只觉心脏狂跳,血液都在沸腾。
王静姝一声惊呼,陡地被郎君拥入了怀,同之前的亲吻时的相拥不同,这次的怀抱更紧密,她的腰肢都有些被掐痛,像是要将她融入骨血一般的用力。
她被迫贴在沈遐洲胸膛,听着他咚咚心鼓,慢慢就平静了下来,那是同郎君苍白面庞相违的有力,很是令人安心。
她听见自头顶传来的声音道:“最晚来年三月,我必能离洛。”
王静姝有些惊讶,想抬头看看他,却忽地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奔来,那脚步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地方停住。
星泉甫一撞见相拥的郎君和王娘子,猛地背身提醒:“郎君,那郑七郎见变天,遣人来寻了。”
其实从王娘子抽身离席就有人担忧欲跟上,是郎君将人打晕然后瞧着王娘子四处寻他方出现,后更是他为令郎君与娘子有多谢独处的机会,将寻来的仆从引开了,可下了雨,又几人离席不归,主家的郑七郎自然要过问,一连遣了数批奴仆出来寻。
他瞧见之前被郎君打晕的那位都在污泥里被寻着了,这才急急奔来提醒。
沈遐洲王静姝二人似也想起这是旁人的别院,并不容得他们太过肆意,自然地分开后,王静姝面上难得得带上了几分赧然,而沈遐洲却是不悦更多些,尤其是女郎竟开口让他先走。
他确该走,他不请自来,筵席上更是格格不入,此时也更没必要再同女郎一同出现,引得不必要牵连。
可一想女郎在筵席上纤丽明华,被年轻郎君女郎围坐也游刃有余的模样,心中不住地泛酸。
王静姝理了理有些潮乱的发丝,也不管还在兀自别扭的郎君,举步要走,手心却忽地被勾一下,那别扭又好哄的郎君用阴恻恻的嗓音威胁她:“卿卿你莫同吕思温离太近。”
王静姝不由一愣,唇角漾起一抹很轻的笑意,脚尖也跟着踮起将唇送至郎君的耳畔,极其挑弄地回他道:“嗯,我只同你这般靠近。”
她动作极快,旋身如蝶一般裙尾便已从他视线中飘过。
星泉一直偷眼在瞧,只见郎君一直痴眼瞧王娘子离去的方向,心中不由暗叹,果然有王娘子在,郎君都变得不那么阴沉,浑身都有生气了。
也不禁更同郎君同仇敌忾,甚至有些恼恨先前伴郎君入席时,不曾多瞪眼一些王娘子身旁的吕三郎,怪他为父作伥,竟还妄图同他们郎君抢王娘子。
沈遐洲并不在意星泉在想什么,直望女郎在寻来的仆婢撑伞下入了雨中,再瞧不见身影,才至高台柱后走出,淡声道:“走吧。”
他道来年三月能离洛,非是见了女郎一时急言,陈雍欲将他困死洛京,可洛京还能安稳多久,谁又能知晓呢?
第81章
剧情
王静姝回了筵席,对那位晕倒在泥水里的郎君很是表示同情,继而道在别院迷失遇雨,也沾湿了衣袍不便久留,便辞了郑七郎。
密雨迷烟,云岫朦胧,女郎身姿一如来时一般娉娉袅袅,可正是盛美极了的女郎,才更令人心生惋惜,有人惋惜能虏获美人芳心的不是自己,也有人惋惜这般鲜活女郎或会枯萎在洛京。
换了太平年里的各种大祭,是人都愿参祭,可这年来的各种乱动还少吗?王娘子却偏在这时被点为其中极关键一员。
万一在祭天大典后,边关亦或是哪处又传来些天灾人祸的不好消息,那王娘子就是首当其冲要被拉出挡祸,息众怒的冤桶之一。
连罪名他们都给想好了,诸如“祈愿不诚,天神降怒”、“妖孽附体,祸乱朝纲”……
大绥自来重祭祀,有“国之大事,在祀在戎”之说,《礼记礼运》中也有言“夫礼,必本于天,肴于地,列于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