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意(227)+番外
这句话似是点醒了她,晋舒意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信来。
“我这里倒是有几句,不算是诗,殿下可能替我分析一二?”
“好呀!”寒崇身边前有淮砚辞后有颜松年,都是学问一顶一的好,可实在没有这般表现的时候,赶紧就端坐抬手,“请!”
“今日微雨,忍冬花开,是夜月明,路上归人。”
念完,小太子眉头一皱。
晋舒意没底,又怕被察觉什么,只问:“如何?”
“不如何,既无平仄,也无韵律,甚至连不成同一意境,因为雨夜难有明月。”他说得一板一眼,没注意对面女子有些心虚的眼 ,只继续道,“可我觉得这最后一句才是诗眼。”
“哦?”
“若无第四句,那么前三句皆无关联,有了这第四句,便就明了起来,”寒崇笃定道,“听雨想念,花开想念,明月更是想念,句句未提,句句却只为催那人归家。舒意姐姐,此诗可题为盼归?”
“……”
“不是么?”
“姑且……算是吧。”
寒崇不疑有他,颇有些沾沾自喜地笑了,而后突然惊道:“看!下雪了!”
不似今岁的第一场雪,今日的雪片刻就已成鹅毛之势。
许是淮砚辞提前请奏,宫中来人将太子先行接回东宫。
落雪不见冷,晋舒意便就立在檐下瞧着,不久,那琉璃瓦上就厚了一层,地上亦是毛茸茸铺了一路。
片刻,有人踏雪而来。
簌簌的脚步声近。
兜头的裘氅将她裹住。
淮砚辞回得晚了些,此时见她伸了手去接那雪。
晋舒意由着手中的雪化作晶莹。
她握了掌心,想起他诗中说的“万籁无声偏遇雪,恰奉怜心一掌温”。
倒是贴切。
而后,她转过身去,抬起头来瞧着:“淮砚辞,我今日读到一句写雪的诗。”
“什么?”男人伸手替她暖着,信口问。
“若化梨白踏玉京,却道凛冬不羡春。”
淮砚辞一怔,就听她继续道:“原本觉得是大话,可现在,我突然信了。”
“若是你在,也许秋去冬来,皆可为春。”
第一一七章 风雨欲来
饶是淮砚辞惦念过无数次,若是她能清醒地承认心悦于他该是怎样的好时光,也在这一时一刻成了无声的雕像。
原来,这个世上有人会将他的儿时诗作读得这般好听。
原来,那些读过的诗经里的缠绵悱恻都比不过她皆可为春四个字。
原来,她也会说情话。
晋舒意眼见他只晓得盯着自己看,到底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正要寻个由头离开,不想人却霎时腾了空。
这人竟是径直将她抱起来转起圈来!!
“你放我下来!”
“我不!”
“芳菲他们就看见了!”
“本王抱自己的王妃怎么了?他们眼红就自己找人抱去!”
什么跟什么!
可嘴里嗔怪着,晋舒意却也只纵着他发疯将自己一路抱了回去。
至于有没有人瞧见——谁知道呢?
镇国侯府中,此时已掌灯,雪越来越大,雪色映着灯火,却分外冷。
秦玥端了汤盅进得书房,她一直都知道侯府的书房是个配相的,毕竟任徵乃是武将,等闲没有舞文弄墨的闲情,大抵也就是写个呈报的折子等等,所以里头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半个演武场,什么刀剑都有,摆了满架子。
她极少过来的,若非是任徵去她院中又或是唤她,她也便就自己安分守己地过日子罢了。
或者说,在侯府中,她说是姨娘,其实对任徵此人,更多的只是将他当作是父亲临终托付的人。
爹爹信任他,所以她就跟着他回了京,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日日对着一个待她尚且算是和善的男人,也就轻易动了心。
这一动心,便就留下了。
想来,这样的日子本是可以继续过下去的,这世间男儿但凡功名在身,家中又有几个能似侯府这般清静的。
她的日子也是京中多少女眷羡慕着的,府中无主母,亦无其他后宅之争,便也算是唯一的女主人了。
可那次小产仍是叫她身心疲惫,她分明是注意得很得,想着给他添个一儿半女,也免叫侯府冷清如斯,却被告知再也不得有孕。
他没有嫌弃她,仍旧待她如常,甚至还日日亲自给她喂汤药。
秦玥想,如果没有那夜,这日子会否好过些。
那是嫡小姐归京后不久的时候,七司擢考放了成绩,宫中设宴,回来之后父女俩似是各有心思,她闻说后只怕是那嫡小姐又太过冷淡叫他伤了心,便去寻他。
不想听得里头一个陌生的声音。
她第一次听他那般焦急地想要证明自己,他说他一心只有宜妃,再无其他,叫那人不要多想。
却偏偏,他拿她已经成型的孩子做得佐证。
原来,她的孩子本是可以活下来的。
更甚是,她本也可以再做母亲。
如果没有他亲手递的汤药,如果没有他的推波助澜,她如今,也是有人唤作母亲的。
她抑制不住地想哭,直到屋中传来一声厉喝。
“谁在外边?!”
慌不择路,她赶紧拐进暗处,忐忑中,就听院外一个端茶小厮扑通跪下。
不及她反应,便紧跟就听见呃的一声。
“你这侯府,竟是这般不安全?”
“放心,死了就安全了。”
回话的是他的声音,却叫她浑身颤抖。
她死死捂着嘴巴没叫自己发出声来,直到血腥味传来。